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老狼人,我——大名鼎鼎、神功盖世的黑棺剑圣朗基努斯——救了他的性命,他竟然以为空口说一句谢字就能把此事揭过?
我微笑道:“我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一个“但”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咏水就说:“确实,拥有你这样强大力量的人,能做到此节,更是难能可贵。”一句话将我哄得脸红心跳,无言以对。
此地残留的恐惧气氛挥之不去,地煞的杀戮已是事实,只怕要经过多年才会消退,我心下凄怆悲凉,不愿久留,当即决定离开。
咏水、苔丝收集死伤者的残骸,用绳索捆住,背在肩上,与我同行。
我暗示他们是不是该给些孝敬,哪怕是百公斤的上好牛肉也好,但咏水这老狐狸十分皮厚,对我的明示充耳不闻,而苔丝想说话,却被咏水巧妙地拦住了。
他们这狼人部落不会是一群落后的穷鬼吧,真讨厌,我还是别招惹他们,免得他们跑到我村子里来讨饭。
咏水说:“我们生存的异空间也是个险恶之处。”
我心中一跳,不敢接话,万一他有迁徙搬家的念头,我号泣村可接受不了这许多食肉猛兽。
而且我听说血族与狼人水火不容。
咏水又说:“我很想请你去我们那儿作客,表达感激之意,但我看得出你很忙。”
我听出其中有利可图,想说不忙,可仔细想想,我快要忙炸了。
我问:“你们是怎么跑到异空间躲起来的?”
咏水回答我,其实,这世界一直充满魔幻的异象,月光与太阳都有超自然的力量,当日食、月食或圆月之际,世上那些奇异的生物和人类也会产生异变。他们这一支狼人部落已经生存在异空间数百年了,原本一年中,仅有一次月圆之时,能让他们从异空间进入我们的世界。
但现在已然不同,月光中的魔力很充沛,他们时常能往返于两个世界。
我再问:“狼人也像血族那样是传染病吗?”
咏水答道:“正如血族一样,狼人也有类别,有的狼人是通过繁衍遗传的,有的狼人则通过唾液中的毒素制造同伴,但那样形成的狼人很罕见,因为那毒素对人类而言是致命的。”
苔丝扯了扯咏水的衣袖,说:“师父,我还听说过狼人的死咒,你说那说法对不对?”
咏水叹了口气。
我奇道:“死咒?”
苔丝说:“那些通过刺穿狼人心脏而杀死狼人的猎人,会受到死去狼人的祝福,从而继承狼人的形态和本能。”
我哈哈大笑,说:“祝福?好吧,在这末日之时,狼人病状也算是一种祝福。”
笑声中,我想到黑噩梦。
我见到一道月光在蓝色的夜空中留下痕迹,像是裂缝,咏水与苔丝站在缝隙前,苔丝向往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伟大的剑圣,我一定会成长为优秀的猎人,回来报答你的恩情。”
我麾下连活尸都有,加入个狼人又算什么事儿?
咏水突然说:“要小心黑暗的侵蚀。”
我吃了一惊,忙问:“什么?”
咏水说:“你身上有暗影的气味,要小心黑暗的侵蚀。”
我苦笑道:“暗影?那是我最无需担心的小问题了。”混乱的疯网与圣徒的寄生,它们虽然像是我的外挂,却也让我苦恼不已。
他们消失在月光中,我开始往回跑。
由于召唤了圣徒,我料想自己应该极度虚弱,可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的血在体内汹涌流动,完全止不住,我踏着阴影狂奔,偶然间,我低头去看,见到一只狼犬的影子潜藏在阴影中。
我吃了一惊,去看时,并没有狼犬。
不该多想,黑噩梦死了,连地煞的召唤物也被那疯狂的老怪物吞噬,安全了,我不必再恐惧什么。
恐惧。
彼列的利维坦以恐惧为食,黑噩梦同样如此。
黑噩梦远远不及彼列的力量,但他们似乎是同一类恶魔,若彼列是黑影本身,黑噩梦则是黑影中游荡的、食物链顶端的猎兽。
不,不会的,我虽然曾被彼列附体,但圣子之血会阻止我被另一个恶魔占据。
不会有事的。
我又记起了狼人的死咒。
号泣的人民见我回来,发出狂欢声,可立即又露出迟疑而延误的表情,似乎我带回来的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是索莱丝,她现在不可能抑制冥火。
我喊:“全都让开,此乃该隐的圣意,谁也不许靠近!”
大主教的威严让他们一瞬间散得干净。
拉米亚说:“索莱丝她....”
我说:“让赵洛来,不,告诉赵洛,立刻会有伤员。”
拉米亚传令下去,我将瞻礼斯交给游骑兵,让他送往赵洛的礼拜堂。
我和拉米亚快步走向军营,拉米亚有些不满,她说:“亲爱的,你是公爵,是大主教,是一切的决策者和总指挥,不是冲锋陷阵的先锋。你得让大家在紧要关头找得到你,有些决定,我不能做,面具不能做,乏加也不能做,只有你亲口下令,他们才会信服。”
她说得对,我很惭愧,但如果不是我,是无法将索莱丝救回的,我这样告诉她,拉米亚叹气道:“你太强,所以人也忙,我们哪儿都需要你。”
那百余个游骑兵整齐列队,昂首挺胸,装备也是号泣所能提供的最好。废钟作为领队,站在队列的前方,他喊了几句军号,军人们大喊:“公爵好!”
我暂时没觉得圣徒的隐患威胁到了我,于是肃然道:“此去恐怕困难重重,凶险万分,但你们各个儿都是英勇的好汉,无畏的英雄,该隐会保佑我们将那些恶魔草得人仰马翻!”
士兵们兴奋地高呼:“没错!草翻他们!”
我振臂大喊:“让那些恶魔后悔惹了我们,让我们将它们的脑袋砍下当尿壶!让我们令它们恐惧地跪下,吸我们的老....”
拉米亚拧了我屁股一下,我尖叫,那个词没蹦完。
拉米亚低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脏话?”
我笑道:“士气乃军事之先,士气足者,方得胜券,拿酒来!”
现场的军需官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僵硬,我这才想起没让他们备酒,而且....
拉米亚说:“军纪规定,不得饮酒,不然军法处置。”
我说:“我就是军法!给我喝酒!”
拉米亚手按前额,叹了口气,朝军需官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让我很不耐烦的十分钟,军需官推来了一辆小车,车中放着十瓶劣质香槟,不过在现在这年代,也是奢侈品。
我让每个人都取一个杯子,亲自给他们倒满,喊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杯酒,壮壮大伙儿的胆子,提提大伙儿的兴致,我们出征,此战必胜无疑!喝,喝!”
他们全都喝了,我一看,还剩下五瓶,于是举起瓶子,拔出瓶盖,喷出的酒沫洒了我一脸,我把这瓶酒一滴不剩地喝干,又去找另外一瓶喝,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直至我把五瓶全喝得底朝天。
我还是渴,转了转头,见一旁有个水桶,又把水桶举高,拉米亚赶忙把水桶抢下,对士兵们说:“公爵展现了他的豪情,展现了他的无畏,是不是?”
士兵们喊道:“无畏的公爵!”
我说:“好酒,这酒口感热烈,入口劲足,让人热血沸腾,心跳加速,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劳,博取功名,快意人生,无过于此!此行过后,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士兵们感动地发抖,高喊:“我们誓死追随公爵!”
我仰天叫道:“嗷!嗷嗷嗷嗷呜呜呜!”
拉米亚绕到我正面,死死捏住我的脸,掩住我的嘴,急道:“你被狗咬了吗?”
我舔了她的手掌,拉米亚回头笑道:“仪式完毕,大家下去休息,出发时间会另行通知。”
我和她走到边上,拉米亚摸我额头,说:“好烫!你...你怎么生病了?受伤了?赵洛呢?”
我抱起她说:“是的,老婆,我现在浑身滚烫,在出征之前,让我们荡气回肠地放肆一回....”
拉米亚用招牌过肩摔招呼了我,我汪了一声,晕了半天。
拉米亚说:“你手上怎么这么多毛?”
我说:“那是因为见到了你,我成了刚格尔,我成了野兽,我成了狼人...”
拉米亚将我背在肩上,见左右无人,跳上了房屋,她体重虽大,可此时却显示出了超凡的轻盈,这应当是她练习念刃的效果。
她将我送回家中,进入房间,我本想与她完成爱的仪式,但被她拦住,给我打了医疗针,并用冷毛巾擦遍全身。
我迷迷糊糊的,周围之事也变得朦朦胧胧,漂浮不定。
我看见索莱丝被废钟守护着,他正用冥火抵消索莱丝的冥火,这是瑶池传授给他们的诀窍。
索莱丝哭泣道:“兄长,瞻礼斯真的喜欢我,他真的爱我,这一次我....”
废钟说:“他和朗基不一样,朗基用坚韧的意志一点点接纳我们,直至完全习惯。而瞻礼斯只是还没体会到我们真正的诅咒。”
索莱丝:“你还....还想让我抛弃他?我办不到,我好不容易遇上爱情,我会变成人类吗?”
废钟答道:“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象,也要勇敢面对莫测的后果,我的妹妹。”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