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这漆黑与茫茫鲜血中说着话,他的声音很轻,迫使我不得不靠近一些,但越是靠近,恐惧感就更深一层。
这声音我在哪儿听过,我很怕他,因为那声音里.....不仅仅只有一个声音,而是成千上万。
那时,我和达莉亚在密闭的房间里紧紧相拥,而我们的亲人融合成了一个整体,在屋外唱着令人寒毛直竖的歌。
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我看清那个人是里昂。
他跪在爱伦的尸体前,用温柔的手法抚摸着她,像是慈祥的长辈,一个伤心的父亲。
他说:“猎法者...你们每一个都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会把你们带回家,我会让你们都活过来,我会与你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我准是疑心的发了狂,里昂不可能是太阳王,否则我的暗影会灼伤他,他已经通过了验证,绝不可能搞错。
这不是来自疯网的警告,而是一场纯粹的噩梦。
里昂又说:“但我很头疼,毕竟曾有过那样一场争执,我好不容易才逃脱那困境....如何能够....不,我已经成长了,我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低头片刻,又仰起了头颅,说:“你们一个都不会少,你们都会活着。
活在我的体内。”
霎时,我受恐惧的驱使冲向里昂,抓向他的肩膀。但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他面无表情,丝毫没察觉到我。
我不在这儿,我只能是个看客。
我向绿面纱喊道:“让我记住这个梦,我不能忘记,决不能忘记。”
绿面纱说:“我也会忘记,这是疯网全知全能的弊端。”
我甚至无法分清这是真相还仅仅是梦境。
.....
有人喊道:“醒来吧。”
我勉强睁大眼睛,像是瘫痪了很久的植物人,拉米亚扶起了我,说:“你觉得状态如何?”
他们所有人都投来期待的眼神,里昂的伤全已好转,他说:“走吧,朗基努斯,算我求你,仍旧是你和我,不能再耽搁了。”
我困惑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重要的事想不起来。
拉米亚说:“有什么事,我们都通过乏加耳机联系。这里很安全,恶魔不可能找到我们。”
但愿如此,但你的话也不能说满。
我邀请里昂通过阴影移动,里昂谢绝了我,他指了指那些滑轨,说:“我更喜欢奔跑于天空之下,放心,我不会被发现。”
的确,他有幽闭恐惧症,而且他已经证明过自己了,我若是再坚持,未免太不像话了。
我和拉米亚之前曾路过一个岔路,那里有曼达罗戈他们战斗过的痕迹,我们返回那地方,发现痕迹一直延续到街的尽头,拐了个弯,又继续朝前。他们干掉了数以百计的恶魔,仿佛连续不绝的大型车祸现场,这景象令人惊讶不已。
走过一段高架路,战斗的痕迹断了,恶魔们的尸体也到此为止,他们似乎甩开了恶魔,随后设法躲藏了起来。
里昂在楼上朝我比了个手势,我转向他那边,里昂说:“在科琳娜街。”
“你怎么知道?”
里昂说:“我在这地方往来了数百次了,有一些迹象与平时不一样,我能察觉到。”
我问:“他们提到了一个叫桑格温的恶魔,你听到过吗?可能是伦敦所有恶魔的头目.”
里昂说:“是某个地煞,还是那几只红龙?我对此不甚了解,因为我不曾有闲情雅致与恶魔聊天。”
我挖苦道:“我总觉得你这一百年算是白忙了。”
里昂并未理会这其中的挖苦之意,他说:“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我不该催你,我们所有人都欠你很多。”
“啊,不必道歉,我这人其实很好说话的。”
里昂说:“每一个猎法者都是新兴的人类,是未来人类生存的希望,他们会一代比一代强,我看着他们,就觉得未来很光明,充满着阳光....”
我打了个冷颤,听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会这么着急。”
“你这人毛病挺多,又是幽闭恐惧症,又是猎法者控。你应该明白我们所作所为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事,想要没有战损是没有可能的。”
他答道:“不,在我的眼前不能有战损,每一个猎法者死去,都让我心如刀割。”
“可他们的尸体有什么用?带回去供起来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人的精神有别于动物,就在于他们会将精神寄托于事物,而尸体能慰藉他们本就悲伤的心。”
我皱着眉大摇其头,说:“我们是在最严峻的战争中,你那是和平年代的思维,闲得蛋疼。”
“只是习惯问题。”
我又说:“你看见那些被恶魔圈养的人类了吗?你早就知道有这些人类。”
里昂并未否认。
我说:“你甚至不曾告诉黑楼群的居民这些人还活着。”
里昂说:“告诉了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猎法者的性命就是命,这些人类的性命就不是命?你从未想过要拯救这些人?”
里昂:“那就好比你妻子与其他素不相识的人,你不能舍弃前者,却能舍弃后者。”
我又嘲笑道:“这是范围和程度的差别,我只会舍命救拉米亚,但也只有她一人而已,但你却不舍得哪怕一个猎法者?或者说是你口中的‘孩子’?”
里昂朝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噤声,科琳娜街的一侧,一个熔岩恶魔倒在一栋楼上,那栋楼彻底粉碎,另外死了好几头黑象,里昂愣了半晌,说:“他们还真敢下手。”
“对曼达罗戈他们的实力而言,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了。”
里昂说:“如此一来,白蚁和红炎在短期内将不敢与他们冲突,但很快又会引来报复。”
我隐约听见了在另一条街上有声响,传到这里已经轻微,但我仍听见了。
我说:“那里有冲突。”
我们立刻朝那里狂奔,走楼上的滑轨,途中看见了大量恶魔,不过它们也在朝同样的方向赶,没注意到我们。
里昂指着一栋高楼,说:“那儿!”
哐当一声,楼上的玻璃破裂开了,一个脑袋被砸扁的红炎恶魔直坠到底。
他们在里面!
里昂退后几步,突然加速冲刺,跃过大约二十米远,撞入那一层。我也使用激流跳了进去。
一柄锤子砸向我的脑袋,我说:“是我!”将那战锤停下。我看见钢铁神多明戈遍体流血,泰坦神躺在一张早已腐烂的床垫上,身上好几个破洞,血从中流了一地。
这是一间旧旅馆。
里昂喊道:“多明戈!阿克米尔!”又对我喊道:“快,快救他们。”
我用灵魂之花贴住他们的伤口,钢铁神身上的铁片碎裂,俯身摔倒,气息略微恢复,他说:“佛格斯.....在楼下,死...死了。”
里昂泪水夺眶而出,他怒道:“死了?这不可能!你们就这样抛下他的尸体?”
多明戈说:“实在...没办法,天使们...不在。”
我说:“曼达罗戈、艾尔雷兹呢?”
钢铁神说:“他们应该还...活着,他们杀死了熔岩恶魔,引开了....一条红龙。”
我为之一震,说:“红龙?”
这时,从窗口飞进来两个红炎,朝我喷出毒液,我拿起一块碎木头一挡,那木头立刻化作黑色粉末,我一道弑神将两个恶魔斩得血肉模糊。
我叫道:“把他们的伤治好,我守在这里!”
里昂:“那是什么?”
我见到又有数个红色恶魔怀抱着一根钢条,朝这楼撞了过来,那钢铁的尖端被烧的血红。
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根本不懂物理,钢铁能导电。
我发出灭绝,电流直奔它们而去,恶魔刺耳地怪叫着,落下后没了踪影。
我回过头,里昂不见了,阿克米尔与多明戈已经支起了身躯,仍羸弱不堪。灵魂之花用来治疗天使应验如神,但治疗人类的效果就远远不及了。
我问:“里昂呢?”
阿克米尔说:“他...到楼下去找...”
我怒道:“他真不分轻重缓急!这是旅馆,有几百间房,他要找到什么时候?”
阿克米尔解释道:“我理解里昂,那与挚爱的兄弟生离死别的痛苦,我也曾遭遇过,他这么做最值得敬佩。”
我只想骂人,但突然一颗炮弹轰了进来,我将铁莲运至极点,那炮弹被向上弹开,砰地一声,它弹了又弹,将房间炸得一片狼藉。
那个炮弹并不是炮弹,而是个像穿山甲般浑身铁甲的红炎恶魔,它伸展身躯,两只大爪子又抓向了我。我挡了两下,它身子一侧,背上的甲如铡刀的刃般斩向我胸口。
我剑上发出雷电,化作阳光,四处蔓延,在它背上一斩,它惨叫一声,受了重伤,但甲壳救了它一命,它没被溶解,我再一剑横斩在它下颚,它也摔得不见了影子。
整座旅馆开始震动,墙壁东摇西晃,我吃了一惊,朝外一望,见到一个熔岩恶魔大步靠近,它大约十六米高,灼热的气息与眼中的红光让它的形体恐怖至极。
在熔岩恶魔的肩膀上站着个红炎恶魔,但却又并非是红色的,他身上像白化病般染了一层白色,居然颇有华贵之感。
他微笑道:“我听说最近有些人类老鼠闯了几个窟,钻出了几个洞,搅得到处不得安宁,应该就是你们几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