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我见到卜诺绕过岩洞中的层层隔间、条条走廊,到达一间屋子。街上的人似乎已经听见了战败的消息,可又不知道确切情况,都互相打听消息,于是谣言满天飞。
这避难所人口多而密集,粗略估计超过了一千,我看出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苦,许多人瘦得皮包骨头,他们似乎分为两个派别,手臂上戴着红色和蓝色的布环,分开居住,可又隔得不远,似乎并不是阶层的象征。
或许这个避难所也已处于艰难度日的状态下,就像许多年前即将被太阳王毁灭的无水村,其实也已问题重重,如果奥奇德死了,我作为继任者,也未必镇得住局面。如果奥奇德没死,教派的人也早已暗藏不满。
我告诉我自己,也许我确实是拯救他们而来的。
卜诺敲开了一扇门,门里走出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我看见屋里躲着个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和卡拉她们差不多年纪,他们穿着缝缝补补的衣物。
女人问:“你还有脸知道回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有人打过来了。”
卜诺忽然呕吐出来,秽物吐在屋外的臭水沟里,女人尖叫了一声,却上前搀扶卜诺。
卜诺吐完,歇了一会儿,说:“我...我来看看你和孩子。”
里面的男孩问:“爸爸,爷爷呢?爷爷把敌人打跑了吗?”
卜诺很久都没回答,女人抢着说:“老东西虽然是民派的,可打仗的时候最靠得住。”
女孩儿瞪着卜诺,忽然说:“爸爸...为什么很伤心?”
女人问:“他只是喝醉了,你别瞎说。”
卜诺走过女人,忽然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他流下了眼泪。女孩儿安慰道:“爸爸,不管情况怎样,都会没事的。”男孩则焦急不已,说:“爸爸,你说话呀?”
卜诺说:“老东西....父亲他战死了。”
女人再一次尖叫,可这一次她掩住嘴,颤抖地靠近卜诺一步。
女孩儿说:“真的吗?爸爸?”
女人说:“可是....核动力战甲是无敌的,连那些黑象恶魔都不是你们的对手。”
卜诺说:“我不知道过程,可总统的人通知我,让我迎战,我...我...”
女人急道:“你别去了!让那些民派的人去送死,敌人绝对攻不到这儿。等民派的人死绝,就是我们和派的人掌权。”
卜诺:“我必须去。”
女人:“民派的人迫害我们和派,杀和派的人,把你关入监狱,老东西他都不救你,让大家都吃不上饭,你不必为他们冒险!”
卜诺:“不,不是老东西,是父亲。”
女人:“现在他又是你父亲了?”
卜诺痛苦地说:“他把我关押是为了我好,如果不是他,我早就喝酒喝死,或者被敌人割断了喉咙!我对不起他,所以,现在我也要像他一样为大家、为家园奋战!”
女孩儿瞪大眼睛,脑袋贴住卜诺脑门,也许她的父亲一贯不负责,一贯吊儿郎当,一贯自私自利,可在这一刻,无疑这小女孩儿是关心父亲,喜爱父亲的,她一定只想起了父亲曾经的好。
如果是卡拉与马丁这样与我道别,看着我去往前线,我会不会心软留下?
不,我只会安慰她们,哄着她们入睡,随后吻别我的妻子,慨然离去。
因为我有主角光环,我知道自己不会死。可他们不一样。
一群人找到屋外,他们都穿着军服,戴着蓝色袖标,都嚷道:“卜诺,现在是机会,我们可以冲入大牢,将被关押的同志放出来,趁机推翻民派!”
卜诺大声答道:“我父亲阵亡了!”
他们震惊地大声问:“什么?”“会不会是昂格将军太老了,心脏病发作?”
卜诺说:“我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也不知道战败的原因!所以我要去试一试!”
和派的人:“总统不会让你靠近铠甲的。”
卜诺:“他们会的,总统已经派人找过我了。”
......
梦境戛然而止,我苏醒之后,发现卡拉与马丁陪在我身旁,索莱丝也在不远处,眼神关切。
有这待遇,要什么后宫?
我问乏加:“门还开着吗?”
乏加:“我随时都能打开。”
“在我睡着期间,敌人曾袭击过我们吗?”
乏加:“并没有,他们原先的兵力总共三百七十人,其中大部分已被你消灭,其余因为党派之争被关押在大牢。”
“你调查过他们了?”
乏加说:“我对卡戎公司的避难所知根知底,入侵他们的电脑很容易。根据历代总统的秘密日志和邮件,他们本就处于社会崩坏的边缘?”
“引起崩坏的原因是什么?”
“是粮食的减产以及关于水源有害的传闻,导致原本还算和睦的两个派别爆发了激烈冲突。”
我似乎想起了一些线索,可立刻又泯然无痕。我只是对他们异乎寻常的同情,不想再杀任何一个人。
乏加说:“你的同情是错误的。”
我知道,我知道,去他妈的同情。
我对索莱丝说:“乏加会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不要有丝毫放松。”
有学徒说:“师父,我们和你一起去!”“我们并不怕死!”
我喝道:“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还差得很远!”这喊声让他们再不敢多言。
走入避难所,突然,两旁有两架机枪朝我喷出火舌,我挡住子弹,随后用雷电将它们破坏,更多的机枪升起,朝我喷射子弹,我斩出雷刃,它们化作了废铁。
来到一处宽阔的山洞,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我心往下沉,见到另外一架核动力铠甲飞向了我。
我喊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一次又一次给你们和谈的机会,不要不知道珍惜!”
那个驾驶员——无疑是卜诺——笑道:“你为什么一本正经的?装得像是个好人一样。”
“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想再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了,你的父亲是个可敬的军人,他让我对你手下留情,我答应他会尽可能饶恕你。”
卜诺很愤怒,我看见那铠甲捏紧了巨大的铁拳,他说:“老东西....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不会死的。”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苦涩地笑了起来,笑声异常苦涩:“我是个烂醉鬼,作为铠甲驾驶者,被他们惯得不像个人,我十六岁就睡女人,一直不停的换,不停的喝,不停的玩,我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可也许有更多的孩子,可都不认,不记得。由于我会驾驶铠甲,所以他们都纵容我,任由我胡闹,唯有老东西....我父亲会严厉地打我,有几次将我打得半死!即使他已经很老,我仍敌不过他一只手。这样强悍的老东西,他怎么会死呢?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他好像在笑,可笑声比哭还难听。
我说:“铠甲自毁了,如果可能,我本不会杀他。”我心情很沮丧,这纯粹是借口,因为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就会找这些借口自欺欺人。
卜诺说:“那么,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投降....”
他一枚激光打了过来,我以天地元一挡住,顺势朝后,躲开了爆炸。卜诺喊道:“不可能,你用了什么把戏?”
巧了,老昂格也这么说,措辞语气和他一模一样。
卜诺再发激光、导弹、散弹,将铠甲中所有的武器全部用上,我不停挡,不停躲,他的准心和熟练度与昂格相差甚远。而我专心于防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对我无可奈何。因为没有阳光,我没把握破他的防,索性等他能源耗尽。
他大吼一声,以极其猛烈的势头朝我冲撞,与此同时,发动所有武器,这一招昂格也用过,我发动激流,一刹那躲到他背后,他将入口处炸得稀巴烂,在火焰中转过身对着我。
我说:“你能源还有多少?百分之六十?七十?”
卜诺:“充足得很,把你炸成丸子也绰绰有余!”
我决定冒一个险。
他再一次冲刺,双掌交替发射,但我反而迎向了他,在他发完第一道激光之后抓住了他的右手,发动激流,让他自己对准自己。
他惊呼一声,收不住,一道激光击中铠甲,巨响与烈焰将他笼罩,我却早已跳开。
核动力铠甲力大无穷,如果他反应迅速,我不能动他分毫,还有可能自讨苦吃。换做是昂格,这一招必不能得逞。
他站起身,铠甲右半边烧焦,火花在损坏的部分跳跃着,他仍能活动,可动作变慢了。
卜诺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继续朝我猛攻,我想与他周旋,可担心再次耗空了精神力,我拖延不起,这生死攸关。
我连续扔出三枚闪光弹,使出天地元一炸他受损处,他铠甲这一部分顿时粉碎,铠甲再一次进入了自毁程序。
卜诺跪倒在地,绝望地说:“是吗?到此为止了吗?”
我身后响起了叫声,回过头,我见到一个大约十一岁的女孩儿正望向此处,眼中满是担忧惊惧。
她是谁?为何会跑到这儿来?
她哭喊道:“爸爸!”
卜诺惨声道:“不,不,不,我的宝贝,我的小天使,快离开!”
女孩儿朝卜诺跑去,我瞬间抓住她,带着她跳向另一方向。
卜诺的铠甲爆发出刺眼的光,女孩儿哭声越来越响,但终究被爆炸声淹没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