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庆裔表面上也很恭顺,称颂之词也不绝于口,但内心深处,他对下榻在这郊外班荆馆始终耿耿于怀。他觉得,这驿馆即使有历史典故,也地处郊外,办事情也不方便,并不是接待贵客之地。他想,还是应该争取搬进都亭驿。
次日,高庆裔便对赵良嗣说:“赵馆伴,我们是大金国皇帝派遣的正式使者,不能总住在这郊外的驿馆之中吧?”
赵良嗣一听高庆裔还在计较驿馆的事情便连忙解释道:“高副使千万不要误会,只是因为现在,我们两国往来之仪未定,所以才如此安排。将来一旦确定,立即按照礼仪约定之规格办理。其实,两个驿馆条件差不多。”
高庆裔说道:“可是住在这里并不方便啊,距离东京那么远,我们想进城都不容易。”
赵良嗣皱眉道:“那某现在就去请示一下王相公,看看能否让你们搬进都亭驿。”
赵良嗣马上将此事向王黼作了汇报,王黼沉吟半晌,不敢做主,他们一同来到崇政殿禀报宋徽宗,请皇上定夺。
宋徽宗想了想说道:“辽使早已断绝,都亭驿也已闲置许久。辽国即将灭亡,今后也不可能再有辽使来访。金代替辽,已成必然。从今往后,金国使者,一律安排在都亭驿。对他们所提之要求,要尽量满足,要盛情接待。另外,对于十六州的范围,你们与金使重新划定了没有?”
赵良嗣答道:“臣向他们提出过多次,可他们说,对于土地计议之事,他们没获得皇帝授权,不敢多言,需要大宋派回使去金国,与金国皇帝商议。”
宋徽宗皱眉道:“那天,他们对朕说,奉皇帝派遣,来此计议旧汉地之事,怎么忽然又改口了呢?看来,这女真人很狡猾啊。”
赵良嗣与宗翰、宗望和希尹等女真将领都有过交往,对此体会颇深,他很有感触地说道:“陛下说的对,女真人生长于苦寒穷困之僻壤,生性豪爽而又狡诈,的确需要小心应对。”
随后,赵良嗣来到班荆馆通知高庆裔:“皇上特批,你们现在就可以搬进都亭驿了。”乌歇与高庆裔听到赵良嗣的话都很高兴,特别是高庆裔,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都亭驿坐落在东京御街前边的闹市区,周围有许多商铺,卖什么的都有,赵良嗣每天领着乌歇和高庆裔,在东京城中四处参观浏览。他们登上明堂,眺望御街街景。明堂是宋朝颁布政令、接受朝觐和祭祀天地的地方,坐落在大庆殿东侧,宣德楼左掖门后边。他们还参观了龙德宫、蕃衍宅以及离宫艮岳等皇家建筑园林。
这天晚上,在都亭驿里,乌歇指着一座灯火辉煌的高楼问高庆裔:“那是个什么地方?如此豪华,真如仙境一般。”
高庆裔答道:“那应该就是樊楼,是东京城最豪华的酒楼。”
乌歇被光华灿烂的樊楼美景给惊呆了。他很想进去瞧一瞧,开开眼界。次日,乌歇向赵良嗣表达了这个愿望。赵良嗣感到很为难,他说:“樊楼是东京第一酒楼,每天都有上千人在那里宴会。要是去的话,需要提前预约。”
高庆裔对樊楼也慕名已久,他甚至知道,那樊楼上还专门设有皇帝御座,还给名妓李师师专门设有琴房。宋朝皇帝与李师师的故事,早已传到塞外之地。
高庆裔对赵良嗣说道:“樊楼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可是,我们至今无缘登临,希望赵馆伴能圆我们这些僻陋之辈的梦想。”
赵良嗣想了想答道:“那好吧,就由某来请客。”
不过当王黼听了赵良嗣的汇报后一口否定道:“去樊楼不合适,这没有先例,对金国使者的要求,你不能太迁就。”
赵良嗣说道:“那该如何办?某已经答应他们了,总不能爽约吧?”
王黼觉得此事自己也不敢做主,于是,与赵良嗣一起去请示皇上。没想到,宋徽宗并没责怪赵良嗣,而是很爽快地说道:“既然答应了就该履行,至于押宴大臣,朕以为规格可以高些,让梁少傅出面押宴吧。”
这日晚上,梁师成遵照宋徽宗的旨意,在樊楼的一个豪华包间里设御宴,招待乌歇和高庆裔。
乌歇和高庆裔在赵良嗣陪同下,来到樊楼东门。只见门前彩灯高悬,明皇耀眼,车水马龙,华盖云集。走进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数百名浓妆艳抹的歌舞美姬,她们好似仙女下凡一般,聚集在廊檐之下等待客人召唤。
乌歇脸色很兴奋,目光在这些姑娘的脸上身上不停地打量,他的魂魄仿佛都被这些美女们勾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留恋张望。他见过美女,但这么多的美女聚集在一起,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赵良嗣对乌歇的心思很清楚,他介绍道:“这些歌姬,有的擅长歌舞,有的善于弹奏,有些只会伴坐陪酒,都是一些大众货,没啥品味。你如果有兴趣,一会儿某可以给你安排几个有品味的。”
乌歇一听,两眼立刻放射出异彩。而高庆裔与乌歇有所不同,高庆裔对酒色之事,向来谨慎为之,他不是不爱好,而是时刻提醒自己,要把握好尺度。要把握好时间地点和条件。他知道,历史上有无数英雄豪杰栽在美酒杯中,或倒在石榴裙下。
高庆裔说道:“谢谢赵馆伴,我们只是慕名而来,看看场面就可以了。我们都肩负重任,大事未了,岂敢随心所欲?”
赵良嗣微微一笑,他相信高庆裔这话不是在装,他说的是实话。但赵良嗣并没有意识到,对金使的过分接待,会深深刺激像乌歇这样的女真贵族的贪欲,为以后的靖康之变埋下了一个祸根。
梁师成坐在一个贵宾房间里等候金使,这里很安静,为突出御宴特色,梁师成令人将桌上的酒具碗碟全都撤去,全部换成宫中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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