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丈人一张老脸黑的都快成锅底了,庄建业也是尴尬的要命,怎么就忘了家里的钥匙老爷子也有一把,八成刚才跟宁晓惠被老爷子给瞧到了。
大白天的,就拱人家老宁家的好白菜的确……哎呀,不对呀,前两天老头子还话里话外意思自己再生一个,好让他老人家晚年生活更丰富多彩一些,毕竟嘟嘟已经大了,上学了就没办法陪他玩儿了。
按理说自己刚才的行为是遵照家里最高指示做得,老爷子不至于这样呀。
“嘟嘟我让陆茗帮着看着呢,你不用担心。”
庄建业这边还想着乱七八糟的时候,宁志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沉声说了一句,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闷闷的抽了起来。
见状,庄建业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宁志山自打退休以后,烟就逐渐戒掉了,特别是有了嘟嘟,老爷子更加注意,连碰都不碰一下,生怕教坏了孩子,可是今天……估计是有事儿了。
难不成想找老伴儿了?
庄建业以己度人,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都是男人嘛,再加上这几年生活条件好了,不像前几年吃饭都成问题,正所谓保暖了,就该思那啥,老丈人在怎么的,也有可能寂寞不是。
对此,庄建业非常理解,于是帮着宁志山倒了杯茶水,然后坐到傍边,非常义气的说:“爸,有啥烦心事儿,您别憋着,这样对身体不好,您放心,只要您愿意,我百分百支持。”
“那行,跟我去趟医院吧!”宁志山说着就猛吸了两口烟,然后就把剩下的半截掐灭在烟灰缸里,随后长身而起。
庄建业愣了一下,心说这是闹得哪一出儿?前段时间宁志山去医院检查,除了血压高点儿,没啥毛病呀,难不成……哎呀呀,就是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不错,老丈人的行动力还是很可以的嘛。
想到此处,庄建业赶紧追了上去,边跑边喊:“爸,我开车,快!”
……
星洲市人民医院。
宁志山带着庄建业刚走到五楼的重症病房,看到某个病房门口的呆坐的中年妇女,宁志山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冲过去,然后从衣服口袋里超出一个布包,然后打开,里面塞满了十元的钞票,就那么塞进中年妇女的手里:“我中午刚从银行取来的,快拿去交手术费吧。”
本来还有些恍惚的中年女人,捧着钱愣了一下,然后眼泪啪嗒啪嗒的就顺着深陷的眼眶里流了出来,然后噗通一声就跪在宁志山面前:“宁部长,我谢谢您,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您……呜呜呜……”
宁志山赶紧把地上的中年女人扶起来:“赶快去交钱吧,争取早点手术,小周也不容易,咱们有一份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一听小周这两个字,中年女人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对,对,老周他是我们家顶梁柱,还不能死,还不能死……我这就去交手术费,这就去交手术费……”
说着便提着钱包疯了一般的奔去缴费窗口。
宁志山这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掏出烟想了想似乎在医院里抽不太合适,便由自顾自重新放了回去,这才冲着做到旁边的庄建业解释道:“刚才那位是周亦然的爱人。”
庄建业点点头,没说话,周亦然的爱人,庄建业怎么会没见过。
只不过那个曾经被称为厂花的漂亮女人,如今却形如枯槁,若不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还保持这当年的几分神采,庄建业真的很难认出这就是当年他刚进永宏厂时,他部门领导的爱人。
永宏厂工艺处技改科,那个曾经可以端着一杯茶,跟大爷大妈们畅谈国家大事,品评国际风流的地方,可以说是庄建业在永宏厂时最美好的一段经历。
那时的他是一个励志做一条咸鱼的软饭男,所以他能很快的与同样混日子的大爷大妈们打成一片,无论是帮着中南海操心,还是絮叨家属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没有他庄建业谈不来的。
为此没少被当时还是技改科科长的周亦然批评,说他一个大学生就应该有朝气,成天跟一群快退休的搅和在一起干什么,平白给自己招来一身暮气。
那时候觉得周亦然这个人挺多事儿的,又没拿他一分工资,说那么多干嘛?咸鱼的世界观您老人家懂吗?
周亦然显然不懂,就如同他不懂厂里的领导为什么自己可以造的东西也要从国外进口,难道永宏厂的钱已经多到可以随便乱花的程度?
所以在他的坚持下,庄建业和彭川才投入到铜铝管部件的攻关上,以便替代高价的日本产品,成为永宏厂冰箱制冷机的重要组件。
为了解决铜铝管的焊接问题,又衍生出了摩擦焊接机的研制任务。
恰恰就是这两样产品,成为日后二十三分厂崛起的基石,至于培育出这两款产品的永宏厂,自始至终都没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心上。
哪怕后来已经升任工艺处处长的周亦然,在得知二十三分厂靠着这两样东西成功转型并挣了大钱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在酒桌上敬了庄建业和彭川一杯,至于两人希望他去二十三分厂的事,却断然拒绝。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周亦然这辈子是任死理儿的,生是永宏厂的人,死是永宏厂的鬼,别说我迂腐,因为你们还年轻,当你们把青春和热血全部倾注在一个地方后,你们就会知道,哪怕是死了,也想抱着那片土地一起长眠。”
这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庄建业和彭川去周亦然家里拜年时,周亦然借着醉酒说的一番话,当时彭川给这位在永宏厂时唯一看得起他的领导开出了一个月三千块的高薪,只希望他能去腾飞厂享几天清福,结果周亦然很没道理的拒绝了。
结果转过年了,当初在酒桌上不是嗟来之食,傲骨嶙峋的周亦然便病入膏肓。
“我去打个电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建业突然站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冲着传达室走去,宁志山也没拦着,就如同庄建业是在跟别人说话一样。
很快,庄建业从医院传达室借来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那头的彭川接起来,庄建业只说了一句话:“周亦然病重,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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