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依然还是这一天,地点依然是太阳报报社大楼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洛哈特端着一杯斯泰伦博斯不知名小酒庄产的葡萄酒淡定地看着窗外。报社大楼只有四层,往下看去距离不远不近,给人以一种参与感与抽离感并存的体验。就像俗世就在不远处,而你却能在一个更全面的视角关注它。但是你也只是能关注它,想要融入伴晚牛津街的繁华人流,洛哈特需要的不仅仅是走下三道螺旋形的楼梯,推开五道房门那么简单。那份繁华不属于他,至少现在不属于他。
这个时间是伴晚六点。
半小时前,洛哈特招待加班的员工用了一餐丰盛的上门餐点。难得早早的让所有人都按时下了班,并提示明日休假一天。
“约拿!打电话给我订一张去南非的船票,把斯泰伦博斯的酒庄也给我包一座,我要去度假了。订完之后,你也可以走了。
”洛哈特十分钟前做了最后的吩咐,并送走了自己忠诚的总编辑。然后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的窗口,凤凰福克斯站在原来那个笼子的顶端,安静的好似一尊做工精细的标本。
“等到下一个黎明到来,我们的契约应该就能达成。”洛哈特轻啜了一口如火的红色葡萄酒。南非斯泰伦博斯是著名的“橡树之都”,有着全球有数的最古老的橡树林地,盛产项目制品,相应的也盛产需要橡木桶辅助酿造的葡萄酒,是个度假休闲养老的好去处。那家在大众认知中并不出名的小酒庄生产的葡萄酒,在懂行的人里比拉菲更为名贵,绝对是顶尖的奢华。
“兰斯洛特的母鸡,就是我们的告死鸟。黎明之前,她鸣叫,宣告蛇怪的死亡,或者宣告我们的死亡。我知道的,莱克特老爷子教过我的。当你从火焰中带着这张《预言家日报》残片出现在我面前,我又好死不死地好奇心作祟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属于我的时间线就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了。”洛哈特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凤凰福克斯依然淡定地站立在笼子顶端。
“事件如果不发生,我的存在本身就失去了意义。我不是你这样的超维度生物,在我的认知里时间是一条发展中的线。我所做任何事情都存在因果关系。
参照祖父悖论,我看到这张我的世界没有的报纸,回到过去,促成报纸内容的发生。
如果我没能促成事件的发生,时间线一切如常,那么我看到的报纸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促成了事件的发生,才有了报纸,那么我没有看到报纸,或者没有出生之前,促成事件发生的‘我’是哪里来的?
既然‘我’还不存在,就不可能回到过去,促成事件的发生。
当我第一次想要穿越回过去促成事件发生,到这里还算是合理的。在我成功促使事件发生之后,与事件有关的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改变,1905年以后与蛇怪相关的事情都将不存在,那么根据蝴蝶效应,我原本所在的世界也会因为我促进了事件的发生而消失。”将到这里洛哈特的手就像是得了羊癫疯,不断地抽搐着,将猩红的酒浆泼了一地。
“那么我是谁?谁又是我?对我而言世界是什么?不重要,全都不重要!“
“没人不想让全世界俯首,福布斯,邓布利多就是你的全世界!我的全世界是什么?我不记得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记得了。梅林的胡子啊!我祖母的不记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哈特端着空杯子的手猛然攥紧,空气之中弥漫出不同于酒香的铁锈味,空杯的残骸里重新出现了全新的腥红液体。
在这一刻,洛哈特是那样的想要回到贝德莱姆精神病院,回到那段每天都能沉浸在知识海洋里愉快徜徉的简单生活。里面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里面的。
贝德莱姆精神病院是不列颠历史最悠久的精神病院。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病人。他们中最特别的一些人,逻辑思维缜密到完美、知识渊博到惊人、世界观坚定到无可动摇,甚至有些人有科幻/魔幻的特异功能!有幸住进去过的吉德罗.洛哈特教授姑且可以被算作有特异功能的人。
关于贝德莱姆精神病院英国作家托马斯.泰雷昂在1689年到访贝德莱姆后写下过这样一段有意思的名言:“这世界只是一个大疯人院,没那么疯的人被比他们更疯的人锁在这里。“
这个时候的洛哈特到底是疯子,还是天才?谁知道?
”为这个已经疯掉的世界,让我们一起歌唱吧“洛哈特不管自己鲜血肆意流淌的手掌,对着不存在的一圈演员,投入地做起了指挥。血水像不要钱一样四处泼洒。福克斯歪着头发出了一声带着责怪意味的鸣叫,吐出一小团明黄色的火焰炙烤着洛哈特是伤口,水晶的碎渣像是冰块一样在火焰中融化,像水一样地滴到了地上,而洛哈特的手掌上的伤口则飞快地愈合着。仅仅几个呼吸,就恢复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洛哈特自然不会管这些,他一边指挥着,一边忘情的歌唱着:
”Shh, let's listen to the song of the dead bird before dawn.
嘘,让我们一同聆听,黎明以前,那告死鸟的歌声。
Welcome to your life
欢迎降临世间
There's no turning back
回头路从不可选
Even while we sleep
即便你我入眠
We will find you
我们仍能察觉
Acting on your best behavior
你昂起头颅挥洒自如
Turn your back on mother nature
拒绝对自然本原的服从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没人不想让全世界俯首
It's my own design
一切是我的计谋
It's my own remorse
责任由我承受
Help me to decide
请助我抛开踟蹰
Help me make the most
让自由和欢愉
Of freedom and of pleasure
最大程度为人享受
Nothing ever lasts forever
世间万物皆有终结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所有人都想统治世界
There's a room where the light won't find you
一定有光线企及不了的地方
Holding hands while the walls come tumbling down
我们手指相叠直面壁垒轰然坍塌
When they do I'll be right behind you
当他们这么做时我会伴你身旁
So glad we've almost made it
很欣慰我们几乎实现梦想
So sad they had to fade it
太遗憾无法逃脱被他们抹杀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每个人都有统治世界的野望。“
洛哈特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唱到暮色低垂,直唱到月上中天,直唱到整个不列颠陷入了最黑暗的暗影之中。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黎明将至!
福克斯猛然从塌脖缩颈,金鸡独立的半休眠状态中醒了过来,双脚站立,羽翼舒张,祂感受到了自己留在其中一只无头鸡身上的羽毛进入了一片被大量魔法力量拱卫的空间,兰斯洛特行动了!
“轰!”原地腾起一阵耀眼的金红色魔法火焰,福克斯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几根金色的翎毛。
失去最后的听众的洛哈特也停止了歌唱,他没有去管干渴嘶哑的咽喉,木然地抱着双腿陷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似乎是在等待命运对自己最终的审判。
……………………………………
一路跟到贝克街211B的亚瑟在对接的楼顶蹲守着监视着兰斯洛特的后续行动。这一等就是半个白天加大半个晚上。期间兰斯洛特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顿精致的下午茶,一顿营养的晚餐,一顿不那么健康的夜宵,亚瑟就只能寸步不离的在对街楼顶候着,全程只吃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两个青豆罐头,凉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这个女王的狡猾小骑士果然是有他做机密工作的大伯的风范,愣是什么行动也没有!禽兽!
亚瑟依然坚持守候着,十一岁就开始的跑新闻生涯,让他明白守候不一定有收获,但是不守着一定一无所有。果然黎明前所有人最疲乏的时候,这个小鬼行动了!
贝克街211B亮起来灯。尽管这个时间开灯实在是太早,但是住着一个习惯性晨昏颠倒,时间不定的大侦探的屋子,这个时间开灯并不算奇怪。亚瑟想起来另一件事。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了。这一夜的观察也可以发现,这位大侦探并没有在家。
灯光的出现,让亚瑟强自打起了精神,紧紧地注视着211B的前门,后门,窗口,这些可以外出的地方。但是五分钟过去了,灯光中的人影已经消失有一会儿了,并没有人从211B走出来。亚瑟的经验和眼睛前面对着的高倍照相机都在告诉他,房间里已经没人了!难道是这栋结构普通的英格兰城市民居里加装了暗道这种东西?
不行,得进去看看。亚瑟小心地避开了自己经过之处,211B外墙隐蔽布置的三条丝线,爬上了二楼的窗口。不愧是行家的布置,这些丝线轻的只是挂着会报警的铃铛,危险的连接的已经是十字弩了!业务熟练的亚瑟用随身携带的记者专业钥匙包捅开了二楼的窗户,侵入了室内。
室内的面积延续了英国寓所一贯的迷你风,然而其装修却延续着维多利亚时期的考究与奢华。深红色的壁纸以及胡桃木色的家具,让屋内在略显昏暗的同时,也平添了几分令人生疑的阴郁感。随手拜访的烟头和放大镜,让屋内的生活气息浓郁,翻开的报纸,燃烧的蜡烛,当然也少不了电灯。
亚瑟进入的窗口理论上应该是会客室,但是他现在站着的这一块看上去应该是后期从会客室里隔出来的一个半开放式私人空间。墙上重新加装了淡蓝色的壁纸,两块藏青色的窗帘被束在两边,正是这层窗帘分隔开了淡蓝色的壁纸和会客室原本深红色的壁纸。这块改造出来的私人空间放着一张铺着湖蓝色被褥的胡桃木单人床,床头靠着墙,左侧靠着亚瑟进来的窗户,床尾对着一个巨大的文件柜。文件柜本身横跨了淡蓝色和深红色壁纸。床头柜上摆着一尊缩小的铸铁骑士立像,旁边靠着几根练习用花剑,看上去经常被使用。这里应该是“女王的小骑士”的“卧室”。
“乡巴佬!谁家女王的骑士睡在会客室里?”亚瑟不屑地嘟囔着,环顾会客室里堆放着的几个大号杜冷丁试剂瓶、抽到一半的古巴雪茄烟,“有传言说大侦探福尔摩斯大部分的收入都拿去买鸦片和吗啡了,搞不好是真的。”
“咔嚓”,“咔嚓”,贼不走空,亚瑟老实不客气地拍了几张照片。
仔细地检视过整个公寓后,灰头土脸的亚瑟仅仅发现了几个小小的疑点:
疑点一、兰斯洛特的床铺还是温热的,说明他还没走多久。床铺上有一些很特别的黑色长而直的头发,闻起来有那种亚瑟平时极力隐藏的特殊味道。(亚瑟:“呸。还骑士,小小年纪不学好。”)
疑点二、房间其他一些经常会被碰到的地方都积了一层淡淡地灰,说明这房子最近真的很少有人住。
疑点三、房间角落不适合放柜子的地方放了一个大大的,造型古朴的等边三角形橱柜!这也是最大的疑点。这个橱柜的风格和整间房都很不协调,哪怕是兰斯洛特嵌入深红色会客室的天蓝色卧室都没有它这样的不协调。看起来倒像是马戏团里面表演大变活人的那种魔术道具柜。并且作为一个造型古旧的柜子,它干净的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地上的积灰和周围地面的积灰也是一样的,这说明它是最近才被放在这里的。
房间里没有其他不和谐的地方,想象中的暗道并不存在,进入的房门也是从里面被锁死的,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亚瑟把注意力放到了最后这个柜子上。
打开柜门,探手进去,感觉到里面的空间异乎寻常的大。这很显然是极为诡异的。亚瑟把柜子移动了一下,继续尝试,还是这样。下面和后面也没有出现什么暗道。他尽力克服了对柜子里幽深黑暗的恐惧,一点点地进行进一步尝试。
头进去一半,没事;
颈子全进去,没事;
胸口进去,没事;
他努力地站住,把整个腰身都探了进去,猛地一阵失重,整个人被柜子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