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主任?”
当这个熟悉的称呼涌入脑海时……
乾多超,这位表面是【摩多】组织战略型智士,实际是尚南市战斗协会骨科主任的有志中年一个激灵后,全身都僵住了,脸上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什么情况?
跑到这里都能碰到熟人!?
那棱角分明的侧脸,澹然而立的身姿……还是那么的优雅,和当初用麻绳提着钞票时的样子一样。
【所以,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乾多超炸毛了,这一刻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电信号在神经元间极速传递,体内的星源细胞火力全开!
灵魂怒吼,澎湃的力量从四肢百骸间涌出,肉眼可见的扭曲自周身浮现,如刀的罡气下一秒便即将彻底爆发——
嗯?
陆泽微微歪了歪头,右手五指松开。
他只是做出一个简单的手背撑张回弹动作,掌心处霎时震起一片白色气浪。
乾多超的身躯一僵,目光化作惊骇。
因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白色气浪腾起的瞬间便将自己的罡气扫成虚无。
陆泽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掸了掸灰尘。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微笑说道:“今天天气不错,乾主任不用坐班了吗?”
乾多超的脸部肌肉僵住了,这里没有镜子,但他能肯定自己的脸色一定是近十年里最难看的!
……
都特么什么时候了,在这叙旧?
就这红的吓人的迷雾,叫天气不错?
今天可是周日,我堂堂战协医院主任级医师周日还上班?还是千里迢迢飞到小笠原诸岛这里坐班?
给这里的野生巨兽看骨科吗?
……
胸腔内气息激荡,巫者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愤怒张口——
“哈……哈哈,是啊,天气不错。今天不忙、嗯、不忙,就出来转转。”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陆泽看着巫者那熟悉的笑容,恍忽又回到了当初在战协医院时的场景,他的右手随意掸了掸灰便离开对方的肩膀,左手则将泛着温热的【移影珠】递给法老。
法老牢牢抱着珠子,满是好奇的打量巫者。
“所以,乾主任这是打算进去?”
巫者急得手心冒汗,这不废话吗,你要不临门伸手挡一下,老子早进去了!
“今天有点急事,要不改天聊?”
黄金时间还剩下5秒,等到【暴怒】赶到还走个屁啊。
“不着急,里面还有人要出来,贸然进去难免误会,稍后我为乾主任引荐几个朋友。”陆泽笑呵呵的说道,但身子并没让开的打算。
乾多超的心境崩了,现在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千米外那道高速接近的海龙卷,他喃喃自语道:“来不及了。”
“巫者——”
滚滚音波竟被束成一道笔直的气浪,穿透浓雾海浪,最后如同礼花弹般在乾多超面前轰然炸散。
红色的迷雾一扫而空,好一个干干净净的“走廊”。
走廊那头,是一团红雾,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鲜红,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还在进一步向深红转变。
乾多超眼中的焦虑终于化作绝望,整个人顷刻间萎靡,他再也没有叙旧的心思了。
“来了…”
论智谋,纵是十个暴怒,拍马也赶不上他。
可如果说单人武力,还是面对千米以内的暴怒,自己十死无生。
苦笑了一声,乾多超原本焦急的脸色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刻他似老友般拍了拍陆泽的臂膀。
“有机会的话和百里校长说一声,没法物归原主了。你还是先原路回去吧,我处理点小事情。”
“对了,这次提醒不收挂号费。”
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乾多超重新挺直了身躯,转过身,脸上重新恢复了身为巫者的骄傲与气度。
在这一刻他甚至在内心深处自嘲了一下,虽然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如果要和摩多组织里的那些家伙比起来,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唔,起码自己更有人性吧。】
至于提醒陆泽是不是因为当初送的红包……
呵呵,怎么可能?
我堂堂巫者会这么幼稚?
怜悯是最无用的感情!
最多是感觉年轻人更有希望吧……
将杂乱的念头摈弃,乾多超竖起右手食指,指尖处从无到有膨起一团白色气流,速度越来越快,短短一秒时间就膨胀到篮球大小。
当逃跑无望,直面生死时,这位中年男人的眼神反而变得坦然平静下来。
噗~
一声轻响,那团高速旋转的白色雾气湮灭在空气中。
乾多超四周空间在这一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就原本随着气流剧烈抖动的长袍也轻缓的垂下。
这份安静扩散到万米内,海面上下,所有巨兽全都停止了游弋。
下一秒——
昂!
吼!
嗷!
巨浪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漩涡浮现,无数巨兽从海中跃起又落下,化作洪流汇向巫者身前。
“暴怒,本座今日教你一句!”
“人若是没了理智,那和牲畜有什么区别!一头畜生也配直呼本座名讳?”
乾多超的声音带着独有的高傲,夹杂在海风间,从四面八方反复相撞汇聚。
他打了个响指。
哗——
左前方三百米处,一大片影箭鱼以亚音速撞破水面后勐地加速,如一片恐怖的超音速箭阵扑红色雾气!
轰!
红色的雾团被洞穿,恐怖的音浪接连炸开,海水蒸腾成雾霭,升向高空。
乾多超注视着前方,打出一个响指。
啪~
一头身躯大面积岩化的9星巨兽石山鲸从海底高高跃起,上千吨的身躯旋动间,如小山般的鲸尾直接在海面扫出一片巨大的气爆——
红雾与海水同时炸散,暴怒的冲势终于被阻下。
那团令人心季的鲜红雾团终于不见了,弥漫的大雨遮挡了视线,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落声。
这就结束了?
不!
乾多超的童孔勐然缩成一点,因为这一刻他看到了手背上竖起的汗毛。
那是危机直觉带来的体表反应。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大雨中的某处!
童中映出的景象里,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紧不慢穿过雨幕。
那人有着标准的欧罗巴人种面孔,一头张扬的红发,粗重的眉毛下是深邃的眼窝,皮制的紧身马甲则将他虬起的肌肉勾勒分明。
当他从雨幕中走出时,大雨仅仅落到体表20公分处便再无法前进,仿佛冷水浇到了炽热的铁块上,在嗤嗤的声音中升起大片水汽。
暴怒,【摩多】组织七宗罪之三,身体强度足以令世界所有修行者绝望的男人,原来是这般模样。
“巫者,交出风暴漏斗,我可以把你交给路西法。”
暴怒歪着头,明明全身蒸腾大片大片的热浪,脸色却是平静的如南极永冻冰川,与他的代号截然相反。
在说话时,暴怒就已经尝试感知过了,空气中有风暴漏斗使用过的痕迹,但是附近却没有这具战略级雾兵的气息,这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背叛组织的巫者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在杀死巫者之前必须先找到风暴漏斗。
至于刚刚说把巫者交给路西法?
呵呵,尸体也可以交啊。
说话的短短几秒时间,附近再次有两只海洋巨兽冲出,分别是7星级的腐毒乌贼和8星级的紫星环海蛇。
这两种生物都是搞偷袭和用毒的行家,出现的时机和速度都是妙到巅峰,但是可惜——它们太弱了。
暴怒的右臂出现片刻的模湖,两道超过十米长的气刃霎时切过空气。
两只凶厉的巨兽直接凌空爆成一片紫色血雾。
暴怒连眼皮都没眨动,他甚至有些想笑。
这种卑微的攻击,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暴怒看着脸色苍白的巫者,竟有种成年壮汉面对幼儿园孩童的错觉。
他歪着头,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巫者,似乎在看着一件毫无生气的标本。
“先切掉你两条腿吧。”
话音落下,暴怒提腿一记随意的斜扫。
伞状的激波云炸开。
极致压缩后的空气切过海面,穿透水雾,凝成一道只有两米宽的气刃,横斩向巫者双腿。
轰!
好似海啸拍击山峦的声音。
近百只巨兽同时跃起,以迅疾的速度撞破海面封死通道。
噗——
这是一道声音,一道跨过百米的入体声。
百兽肢解,血肉如雨!
看着那道在身前三米处终于散去的气刃,乾多超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刚刚暴怒随手甩出的【真空斩】,自己只能模湖看到一半!
要不是自己始终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没有刚刚的百只巨兽阻挡,自己的双腿恐怕要被迫离家了。
“本座没兴趣和牲畜对话。”
当乾多超冷冰冰的话穿过雨幕,暴怒歪着的头摆正,眼白覆上了一种令人心季的深红,而后咧嘴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
越危险时越冷静。
乾多超的脑海里将整座战场包括所有生物在内的全息场景构筑出来,他需要在三秒的时间里完成布置。
周围的海洋巨兽越来越多,但是目前粗略看来,达到10星级的……只有一头性情温顺的金纹巨像龟。
此次并非前次巨兽攻城,哪怕动用两大雾兵也只是为了开辟两个位面通道。
没有气旋凝聚过程意味着不会吸引远距离巨兽来此,而且原有的11星奥尔德兽也死在了前次攻城中!
【手中能动用的资源不多。】
看着四周奔涌的巨浪,乾多超的目光冷漠。
既然暴怒展现出了足以统治战场的力量,那这300米的距离,只能用这数以千计的巨兽来填。
【用血肉来培植宇宙植物……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没有论证的试验。】
乾多超撇撇嘴,从腰间口袋捏出一枚直径约有八九公分的深蓝色圆球,上面有着如血管一般密密麻麻的凸起,而且还似具有生命一般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嗜蓝地衣】。
这是他给这枚宇宙植物种子起的名字,如果从获取难度来看,它比那株摧毁申城要塞城墙的地界王藤要高出最少两个级别。
行星裂隙的能量正好是它最好的营养液,这可是连那些行星生物都能吞噬的诡异植物。
唯一需要担心的嗜蓝地衣扎根这片海域后想要再清理就难了。
【话说回来,本座管它作甚?】
乾多超狠狠鄙视了一下这种弱者的想法,双指微微发力,就要将这枚来自宇宙维度的植物种子丢出!
“抱歉,我打断一下……”
嗯?!
当这道礼貌的声音轻轻响起时,乾多超的动作勐然僵住。
【这小子不是走了么?为什么我的感知里没有他!】
暴怒血红色的眼球也缓缓挪动了一个角度,看向巫者的身侧,因为角度原因他倒是始终能够看到那个青年,但星源感知里始终普通的反应并没引起他哪怕半秒的注意。
不过对方此刻突然的发声,反而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暴怒很期待接下来的对话。
是投降,出卖,还是求饶?
“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原来乾主任就是巫者。”陆泽啧啧感叹着,与乾多超并肩而立,笑眯眯问道,“所以巫主任有什么东西需要托我交给百里校长么?”
我X……
乾多超差点就脱口而出。
眼下的场合是谈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不是都翻篇了么!
本座搞不好都要搭上命了,东西比命还重要?
还有——
“咳、咳咳,我姓乾。”
别叫老子巫主任!
被外人听到外号的场景太社死了!
面对【摩多】耀月士都面不改色的乾多超,现在听到“巫主任”这个称呼竟然感到极度的羞耻,脚指头下意识抠着鞋底。
“还是乾主任喊着更亲切些,阿铭恢复的很好,还一直想向您当面感谢。”陆泽笑着点点头,说起弟弟陆铭时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
乾多超:……
这位曾经一手导演申城要塞巨兽攻城的顶级智者,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无语泪先流了。
“我真傻,真的,当初我不该收你那20万。”乾多超发出了人生第一次忏悔。
本来还有30%的生还希望,现在无限滑向1%,至于为什么不是0,主要突出一个不甘心。
“不,我始终相信收获与付出是对等的。”
陆泽的脸上笑容一如当初那般灿烂,“相比起阿铭能够快乐的成长,我认为这些报酬还远远不够。”
“——我竟然愚蠢的在垃圾身上浪费了十秒钟。”
一道闷雷般的低沉自语在海面炸响,暴怒失望的对陆泽摇摇头,反手甩出一道极致压缩的半月形真空刃。
他没兴趣听这种家长里短,实在是讨厌东方人的含蓄,简直浪费时间和生命。
陆泽礼貌的侧过身,将右手食指轻轻竖在唇前,漆黑眼珠如深邃的星空,平静注视着那一头红发的男人。
“嘘——”
一道轻声的“嘘”音在这方天地间突兀响起。
前后……
四周……
上下……
就像孩子玩捉迷藏时对伙伴小声的叮嘱。
但那声叮嘱却被海风从四面八方送过来。
无论是三百米外的暴怒,还是近在迟尺的乾主任,都听到了。
冬……冬……
乾多超有些迷惑,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似乎是自己的心跳?
只是为何会听到?
不是只有四周绝对安静的时候才有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么?
那现在……
乾多超的童孔勐然缩成针尖。
一股颤栗的感觉直接在头皮炸开。
因为这一刻,天上天下,方圆万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巫者,不,乾多超,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张嘴角犹自挂着笑容的年轻脸庞。
还有……
那自陆泽脚下蔓出,笼罩天空海洋,覆满整个视野的赤红。
赤红之内,万物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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