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琳达沉默了一会儿:“我相信你,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琳达性格内向,经过这半年的锤炼,意志极为坚定。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会回到营地,会一直留在这里等待。
秦颂点了点头,身躯盎然的步入幽暗婆娑的树影中。
望着他高大英挺的背影,隐约带着舍我其谁的气势,琳达轻轻的握紧拳头,眼中满是钦慕之色。
踏着腐叶一路前行,眼前根本没有明确的路径,只有一些零散脚印的踩踏痕迹,勉强能提供指引。
渐渐的两侧,开始陆续出现低矮歪斜的木桩,排成奇怪的阵列,无法精确描述它们的形状,没有任何一条看上去走向相同。有些只是随意折断的树枝,搭成某个角度;有些则是一大捆树枝和一些动物的胫骨骨骸,用茅草捆成简陋的木架。
其中有一个尤为惊悚,像是一个半挖在地下的棚子,呈圆锥体,完全用也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动物的胫骨、腿骨和肋骨搭建而成,棚子中央一个有着干涸血迹的石盆。
一路走来,阴森恐怖的气息愈发的浓重,还透露着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感。让秦颂很清晰的感觉到凶险——这些异乎寻常的异族营地,散步在腐败的丛林中,只有间或出现的篝火堆和石盆石碗,才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
当秦颂亲眼见到那嶙峋怪石砌筑的祭坛时,他差不多刚刚穿越兽人营地。那是一堆奇形怪状,长满青苔的石头所构筑的石台,摇摇欲坠,看起来是仓促搭建的,有着参差不齐的斜面和突起,大致形成塔状。
石台的侧面有三四个黑漆漆的洞口,上方的岩石似乎马上就要倒塌下来,从洞口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十分深邃,一眼看不到底。
石台周围几乎被低矮的,蔓生的植物包围,密密麻麻的枝叶中,长着大大小小的猩红色的节瘤,看起来有点儿像是熟透的浆果。
秦颂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小心谨慎的靠近石台。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石台周围就连脚印都几乎看不到。
荒凉,破败。
但是,却有一种奇怪的气息,萦绕在石台附近。
秦颂寻找了一会儿,缓缓的断下来,目光聚焦在不明藤蔓植物,那猩红的节瘤上。节瘤表面长着红里透白的根须,乍一看有点儿像是火龙果,只是没有萼状花被片。
这东西,有些奇怪啊。
凑近了有一种诡异的腥香味儿,闻起来像是鲜血加了某种浓香的香料。
不算难闻。
咔吧一声。
掏出随身的匕首,切下一块节瘤,断口处立即有淡红色的,像是西瓜汁一样的汁液流出来,果肉成肉红色,带着奇怪的仿佛肌肉般的纹理。
秦颂几乎可以确定,那诡异的气息就来自于藤蔓植物,其中尤其是果实切开后,周围气息瞬间就变的浓郁起来。
这种气息让人并不舒服。
丢下那半块果实,秦颂拍拍手站起来,目光落在石台的上方。和琳达描述的相差无几,有几根粗壮的木桩子,挂满了各种动物的森白颅骨。
兽人的风格就是这样,血肉是食物,骨骸则通常会悬挂起来,作为战利品展示。
秦颂不想贸然钻进石洞,这巨石随意搭建的祭台,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塌了埋在里面。
围着绕了两圈,勉强找到一个算是台阶的地方,秦颂小心翼翼的登了上去。
兽人的建筑十分粗糙,不过意外的坚实。顺利登上石台,秦颂环顾一周,发现和贤者峡谷的石台构造基本相同,区别在于两侧的装饰,峡谷中是石柱,这里的是木桩,应该是临时搭建的缘故所致。
不过,中间都有一口竖井。
峡谷石台的竖井中,塞满了大量的兽人颅骨。眼前的竖井中,却被一种诡异的猩红色,如同干瘪的皮囊一样的东西填满,还垂落着许多干瘪发黄的根须,一直延伸到竖井深处,也就是石台的内部。
参考峡谷祭坛的规模,这个石台相差无几,其内部空间很可能也大部分处于地下,面积宏大。这些猩红色的皮囊根须,应该就源于洞穴中的某个装置或者器物。
看来必须要冒点儿险了。
沿着石阶下来,找了个仅能容一人进入的入口,也是最大的一个。秦颂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祈祷着脚下石块能够支撑住他的体重。
树叶缝隙中的阳光,从岩石缝隙中投射进来,在晦暗的脚下印下一个个细小驳杂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漂浮着,整个洞穴中都静寂无比——除了那些悬垂在岩壁上的,如同血管般的藤蔓,在扰动中发出瑟瑟声响。
有人进去过,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情。秦颂接着阳光,发现了脚下的岩石上,存在着灰蒙蒙的脚印。越往深处,那些血管和血管瘤般的东西越来越茂盛,俨然有种钻进人体血管茂密处的诡异感觉。
不过这些血管和血管瘤大多都干瘪或者腐烂,散乱无序的交织在一起,令秦颂想起了生物课本中的毛细血管脉络图。
接着,洞穴中彻底的失去光亮。仅有秦颂燃烧着的眼睛,在其中不断的闪烁着。
“嗬~~嗬~~~”
一声声诡异的,仿佛病入膏肓的病人,在费力的呼吸的声音,开始回荡在血网深处。秦颂心中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
“嗬~~~嗬~~~”
在这黑暗无垠,血网交织的洞穴中,自带压迫感。秦颂开始小心地往深处走,面前的黑暗中,似乎存在更宽阔的地方。
直到秦颂感觉进入了地下部分,潮湿的气息十分浓重,那些血管状的植物,似乎也因此变得潮湿起来,不再那么干瘪。
这确实是兽人的风格,血肉主题。
秦颂强忍着滑腻潮湿的血管划过肌肤,所带来的恶心感继续前行,脚下的感觉不在是岩石,而是潮湿泥泞的泥土,修成简陋的台阶。
在台阶的尽头处,阴暗程度似乎比别的地方还要浓重,直觉告诉秦颂,那里就是邪异气息的源头。
果然,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应该来到了洞穴的正中央,其中横着一大块不规则的东西,像是某种雕塑?
表面上粗糙的,长满根须,或者肉芽的暗红色,似乎还在微弱的跳动?
依靠着夜视能力,秦颂谨慎的靠近过去——它的高度到腰部左右,平铺开来,宽度有些窄,形似某种内脏。
蓦然间,它下面的阴影中,浮现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一只兽人!
它正在死死盯着靠近的秦颂。
秦颂也在打量着它。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那个东西,面孔干瘪,颧骨吐出,几乎脱相,只剩下一双猩红的眼睛。兽人本该具有的强壮躯体,也如同破了气的麻袋,干瘪的贴在骨架上,露出一排排肋骨的轮廓。
他的手中,还抓着一把骨头权杖,软塌塌的胸口起伏,发出‘嗬嗬’的喘息。
双方都没有说话。
秦颂非常镇定,眼前这个苟延残喘的兽人,尽管眼中凶光四射,却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威胁。
他在打量着它背后的东西。
也是这名兽人守护的东西。
所有一切诡异气息的源头,都来自于它,甚至包括整个洞穴中蔓延的血管状组织,都发源自它。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