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一辆两轮轻便马车来到了石台庄,现在庄子里的人已经不会再觉得这种在车后驾驶的双轮小马车是庄主独有,毕竟,这阵子京城但凡是达官显贵家里往往都有一辆这种速度快、且灵活非常的小马车。不过因为产量的关系,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排队。
马车一驶进庄子,就径直停到了庄中那座三进大宅前,然后车夫下车扣了下门环,片刻后,门闪开了一道缝,然后一个年长的门房看了门外的人。
“请问施公子在家吗?”
看了眼车夫身后的老人,门房摇头说道。
“不巧的很,我们家公子这些天在遵化的铁厂里。”
“在遵化的铁厂?”
马自强一听,便诧异道。
“怎么去了那么远?”
“回先生话,这阵子保定等地大旱,我们家铸的压水井供不应求,为了不让百姓受旱,公子特意去铁厂那边,以保证铁厂的出铁。”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听起来颇为高大上,即便是写到报纸上,也可以表明施奕文心在百姓,自然能落个好名声。
坐上车后,在离开庄子时马自强不禁感叹道。
“难得一片赤子之心……大成,去遵化在几天?”
“回老爷,咱家的轻便马车快,最多也就是两日的功夫。”
“那去咱们就去一趟遵化吧。”
对于远在遵化的施奕文来说,他当然不知道,有一位内阁辅臣正乘着自家出的轻便马车往遵化赶着,这几天,他一直在铁厂里忙活着,忙活着改造炼焦炉,以便提取其中的粗氨水。
过去对于炼焦副产品,除了煤焦油之外,如焦煤气中的氨气之类的副产品,往往都是直接排放,因为没有办法利用。而现在有意进军“化肥业”的施奕文,自然不会再座视那么多的“优质肥料”浪费,所以一来到铁厂就忙碌了起来。
相比于年关那会,现在的遵化铁厂已经又建了一座高炉,每天铁厂上空都弥漫着黄黑色的烟雾,即有铁厂高炉的烟雾,也有炼焦炉排放的烟雾。而这几天,在炼焦炉的通气道上,多出了几根直径6寸的铸铁管,这些铁管是铁厂现铸的,向上伸长9尺左右,伸到用砖的垒好的放有水的冷却池内,在冷却池里安装有八根连接的细管,细管的一头连接粗管,一头伸出冷却放放出废气,在冷却池内管上,有一个小口接上细按,细管伸冷却池外,氨水溶解于水后就从管里流出来。
在氨水流出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臭鸡蛋味,这味道只呛的徐光启连连皱眉。
“这味道可真臭!”
不但他觉得的臭,就连那些工人也呛得喘不气来,而施奕文呼吸着这熟悉的“化工味”,却显得颇为兴奋。尽管这些氨水的含氮量很低,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种工业生产是高污染的,而且也是低效的,毕竟氨水的含氮量太低,甚至还含有大量的焦油,严重超标。但是在这个时代,这却是能够制出来最好的化肥之一。
“光启,就是这个味道,别小瞧了这个水,就是这个氨水加放炼磺时剩下的硫璜渣,就能得到硫酸氨,这可是上好的肥料,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每百斤磺渣中可提出硫酸铵三十至四十斤。这些硫酸氨每亩地施用15斤左右,应该可以增加产量4成左右。”
施奕文解释之余,显得有些得意,接着他就指挥起那些工人开始用土法生产“硫酸铵”了。这种硫酸铵的制作方法是五六十年代流行的土法,是首先将硫磺炉渣煆烧氧化过滤,然后加入氨水,再经过浓缩、沉淀即成。生产的方法非常简单,而且原料都是铁厂与硫磺厂的废料。
几个小时后,等到第一批充斥着呛人气味的土制硫酸铵制造出来的时候,尽管它的数量不多,但施奕文仍然显得颇为激动,他看着徐光启说道。
“光启,你看,这……它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包化肥!”
在说话时,施奕文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有了化肥,一年两收就不再是传说,而且充足的肥料,可以让百姓的收成增加许多,就这么一小包化肥,就等于几万斤土肥。”
这边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讶。
“几万斤土肥?是什么东西这般神奇?”
循着话声,施奕文看到一个老人走了过来,那个人有点面熟,好像……给他看过病,可他叫什么来着?
“致远。”
走到施奕文面前,马自强揖手说道。
“去年烦劳你给我治病时,还没有好好的谢你,说起来,实在是我的不是。”
哦,是他。
经他这么一提醒,施奕文才想起来,似乎去年自己刚到京城的时候,就是眼前的这个老人拿着一封信请自己看病。而最搞笑的是,施奕文都不知道写那封信的人姓什名什——就是在淮安时有一面之缘的那位。不曾想他自己好了,还介绍起病人来了。
好家伙了,救了一个,又来一个。
得,也就是肺炎而已,几粒阿奇就搞定了。他这找到了遵化,难不成又病了?这事还真惹上了。
可问题是……他叫什么?
“那个,老先生……”
施奕文这边刚开口,那边马自强连忙解释道。
“哎呀,上次来时匆忙,忘记介绍自己了,鄙姓马,名自强,字体乾……”
听着马自强自我介绍,施奕文猛的愣住了。
马自强!
居然是他!
他居然是马自强!
尽管他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可来京城这么长时间,施奕文又岂不知道,马自强是当今辅臣,是张居正的亲信之一。
乖乖,自己居然不明不白的救了一个阁老的命……
“致远,上次若是不是你施以妙手,只恐怕我这身子是熬不过去年冬天的,这救命之恩,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就在马自强出言道谢的时候,施奕文看着他好奇道。
“马阁老,那去年你拿的那封信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