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个家吗?
是夜,在张家的书房里,听着儿子的话,张四维越听越是心惊。
“……所以,他现在是想拼个鱼死网破,把这件事捅出去!”
见父亲沉默不语,张泰征试探道。
“爹,他说,只要此事传出,到时候势必会给其造成严重的打击,先是夺情,再是教女不严,有这两项足以让其请辞……”
张泰征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从那句话“想搬个家吗”传到他耳中,从听到刘戡之的法子之后,他的内心比谁都滚烫,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啊。
在听到刘戡之的话后,张泰征就在那里琢磨着该如何说服父亲,毕竟,确实像刘戡之说的那样,一但张居正辞职,到那时何人能为首辅?自然就是父亲了!
首辅!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风采,别说刘戡之是别有居心,就是只冲这个位子,张泰征也心甘情愿的主动说服父亲参与其中。
“父亲,孩儿以为,眼下确实是个好机会,去年夺情一事,本就让张居正风声大坏,几乎不容于士林,当日虽然是陛下强令夺情,可是归根结底这事的根还是在他身上,那些人扳其不倒的根源在于,夺情出于上意,如此一来想要扳倒张居正,自然是绝无可能。但其女儿与他人苟且之事,一但传出,那些人势必会群起而攻,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即便是皇帝有心保他,恐怕为平息众怒,张居正也只能辞职,只要他一辞职……”
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张泰征有些激动的说道。
“到时候,接替首辅的第一人选自然是次辅,也就是父亲您了!刘戡之说,只要父亲答应,他就立即操办此事,他有十成的把握借此事把张居正扳倒!”
张泰征的神情滚烫,刘戡之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爹,一旦首辅有个三长两短,接替首辅的第一人选便是次辅——当年严嵩取代夏言,徐阶取代严嵩,高拱取代徐阶,张居正取代高拱,无不都是从次辅的位置上扳倒首辅而代之……只要扳倒了张居正,那么势必是令尊接替首辅之位!”
“父亲,我觉得的这件事可行!”
几乎是在张泰征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四维却猛的拿起了茶杯,直接朝着儿子的头上砸了过去,伴着一声惨叫,“咣啷”一声茶杯又摔到地上,原本心情滚烫的张泰征一下子被砸懵了。他愣愣的看着父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做,这在这里,他看到父亲怒目圆睁的盯着他,厉声说道。
“你这孽障居然敢陷为父于不忠不义!我又留你何用!”
看着儿子一脸疑色,张四维又对外头大声喊道。
“来人,请家法……”
“老爷!”
进来的家奴惊骇的看着老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动手,再不动手,连你一起打死!”
“爹、爹,孩儿那里错了,那里错了,孩儿不过是把你……”
不待儿子说完,张四维就厉声喊道。
“堵住他的嘴,打完了,连夜送回山西老家,三年之内,不准他出屋!”
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后,尽管门外儿子的惨叫声伴随着板木打肉的“啪啪声”不断的传入耳中,但张四维却只觉得心惊胆战,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儿子太蠢,居然蠢到相信刘戡之的话。
他难道就不知道,这件事一但操作起来,会是什么结果吗?
从内心深处讲,张四维巴不得张居正早一天被人扳倒,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登上首辅之位。可是这个念头他从不敢在张居正的面前表露出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首辅最大的威胁是谁,就是他这个次辅。也正因如此,张四维才会事事请示,处处小心,为什么如此谨慎,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张居正这个人!让他不得不小心,唯恐一个不小心,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难道他就不知道,什么是隔墙有耳,即便是这家中没有张居正或者冯保的眼线,又岂能保证刘戡之不把此事传给他人听,到时候,万一让人知道他这个次辅也参与其中,到那时会是什么结果?
别的张四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张居正倒台之前,他张四维必定先倒!
“来人!”
想通一切之后,张四维立即对外面吩咐道。
“老爷,有什么吩咐?”
进屋的家奴连忙应道,
“连夜把少爷送回山西老家,现在就送回去,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骨肉,总得保他一条性命!随后张四维又吩咐道。
“再备辆车,我去乌纱帽胡同!快,现在就去!”
张四维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是因为害怕,他害怕让张居正或者冯保得到消息,张居正有没有眼线在他府中,并不清楚,但是冯保那边……这事说不好啊!万一要是冯保知道了,他必定会通知张居正,到那时可就全完了。
心里这么寻思着,张四维人便朝着门外走去,在大门外,看着儿子被台上马车时,吃痛的惨叫模样,他便走过去,看了张泰征一眼,然后冷冰冰哼了声。
“蠢材!”
说罢又一挥手,对家奴吩咐道。
“快,现在就送他出城!”
然后,张四维在坐上马车的时候,看着守在马车边的张六和,便喊他过来“六和,你去办个差事!”
随后,张四维用极低的声音吩咐起来。
听着老爷的吩咐,张六和只是不住的点着头。
“明白了吗?”
张四维盯着张六和问道。
“小的明白!”
“六和,你是张家人,这件事关系甚大,要是……”
张四维打量着张六和,他们家是张家的三代家奴,这件事也就是他办起来让人放心!
“老爷,您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即便是没有老爷的吩咐,张六和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随后又叮嘱了几句,张四维才对车夫吩咐起程,在马车朝着乌纱胡同驶去时,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现在,还来得急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