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忽然发病,城阳长公主也是吓了一跳,当即上前扶住了他,恨归恨,但李治毕竟是她的亲哥哥,自从其它的兄弟姐妹去世后,可以说两人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御医!快传御医!”大殿之中也是乱成一团,一群内侍发狂似的奔到殿外大喊,城阳长公主这时则扶着李治坐下,并且轻轻牟按压他耳垂后的翳风穴,这是御医教的办法,据说可以缓解李治发病时的痛苦
甘露殿本来就有御医陪侍,这时也急匆匆赶来,当看到李治痛苦的表情时,他也立刻取出一根粗针,然后在李治的耳垂刺了一下,一股殷虹的鲜红也立刻涌了出来,这种放血疗法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对李治的病情有很好的缓解效果,只是不能常用。
随着鲜血的涌出,李治也慢慢的感觉好受了一些,特别是脑袋不像之前那么涨的想要裂开,眼前更是清明了许多,这让他也终于长出了口气,随即看到身边满脸紧张的城阳长公主,更让他心头一热道:“白鹊儿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一声“白鹊儿”,城阳长公主也一下子愣住了,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了,当年他们父亲李世民喜欢用动物给他们兄妹取小名,比如四哥李泰小名青雀、李治小名雉奴、晋阳小名叫兕子,而她从小长得白,性格又最活泼,喜欢像个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于是就有了白鹊儿这个小名。
“九哥……”城阳长公主这时忽然感觉万分的委屈,同时又夹杂着几分后怕,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她对李治的感情准确的说应该是爱恨交织,有时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你……你终于肯叫我九哥了!”李治这时也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兄妹感情极好,哪怕他做了皇帝,城阳长公主也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叫他九哥,可是自从十年前李忠被赐死,她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九哥,而是像其它人一样称他为“陛下”。
城阳长公主这时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而李弘也露出愧疚的神色,其实有些事情他也感觉后悔,只是他是皇帝,就算后悔也不可能推翻之前的决定。
兄妹二人抱头痛哭,好一会儿这才止住了哭声,虽然这场痛哭并没有完全消除他们兄妹间的隔阂,但却极大的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白鹊儿,这些年……这些年为兄做了不少错事,也让你受了不少苦,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求你不要那么恨我!”
李治说到这里也露出几分伤感之色:“这两年我的风眩越来越严重,当年母亲亡故时才三十五岁,大哥与大姐他们也大多不长寿,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求其它,只求你日后能多进宫陪陪为兄!”
“九哥你不要说了!”城阳长公主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也再次涌了出来,刚才她见到李治发病,心中也极其恐惧,以前执着的些仇恨似乎放下了许多,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哪怕再怎么恨李治,也不能改变什么。
“好好,我不说了,看把我们的白鹊儿又给惹哭了。”李治这时也感觉好多了,竟然还开起了城阳长公主的玩笑。
一次发病,一场痛哭,终于接近了兄妹二人的关系,城阳长公主这时也暂时放下心中的恨意,关心的询问了一下李治的身体情况,其实之前她也暗暗关注李治的病情,只是表面上还是冷冰冰的。
李治之前的话也的确发自肺腑,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被风眩折磨的痛不欲生,有时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上天才用病痛来折磨他,这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前半生,对一些事也生出悔意,比如王皇后和李忠的惨死,更是他心中的两根刺。
聊了会家常,李治再次提起对城阳长公主进献稻种的奖励,不过城阳长公主却开口解释道:“九哥有所不知,稻种虽然是我派人从林邑带来的,但真正的功劳却属于另一个人,正是他将林邑稻的事告诉了我。”
“哦?这个人是谁,朕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于他!”李治颇为感兴趣的问道,如果不是这个人告诉了城阳长公主林邑稻的事,那也不会有今天他们兄妹二人关系和解的事了。
“这个人上次我也向九哥你提到过,之前绍儿落水,正是他出手相救,当时他没有留下姓名,两个月后我才好不容易找到他。”城阳长公主并没有急着说出张纵的姓名,而是再次夸赞起他。
“我想起来了,上次你的确提到过这么一个人,没想到他不但救了绍儿,还为朝廷送上如此大礼!”李治听到这里也坐直身子,随即再次追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朕一定要重赏于他!”
“此人名叫张纵,今年刚刚十五岁,本是曲江池畔的一个小花匠。”城阳长公主终于把张纵的名字讲了出来。
“花匠?才十五岁?”李治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林邑距大唐有数千里之遥,对方既然清楚的知道林邑稻,在他想来要么是个见多识广的长者,要么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可是没想到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花匠,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李治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下再次道:“出身低没关系,他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赏他一个官职也并无不可,而且他年纪不大,日后说不定是个可造之材!”
城阳长公主听到李治的话却是轻轻一笑:“张纵的出身可不低,他的父亲名叫张景之,当年可是名满长安的饱学之士,不知道九哥你可还记得此人?”
“张景之?”李治听到这个名字也感觉有些耳熟,当下思索了片刻,接着猛然抬头道,“就是二十年前在崇贤馆担任过学士的那个张景之?”
“不错,当年我与张景之也算是有几面之缘,没想到多年后他的儿子竟然救了我的儿子。”城阳长公主这时也有些感慨的道。
“难怪你说他住在曲江池畔,现在他们父子应该还住在当年的那个花圃里吗?”李治的脸上却闪过几分尴尬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问道。
“张景之去年因醉酒落水而亡,现在只剩下张纵一人打理花圃。”城阳长公主再次开口道。
“当年张景之就以博学多才著称,没想到他儿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见识,即如此,那就给他安排一个官职,你觉得如何?”李治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向城阳长公主征求意见道。
“官职就算了,他救了绍儿,又是故人之子,所以之前我就想给他安排官职,但他却不愿意,甚至把自己是商人之子、不能为官的理由都搬出来了,这条规矩是父皇亲自定下来的,我也不能强求。”城阳长公主替张纵拒绝道,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张纵是真的不愿意为官,所以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张景之本是官员,哪怕经商,也只需要三年不再经商就可恢复官籍,所以张纵倒也不算什么商人之子,三年后就可正常为官。”李治听到张纵不愿为官也是一皱眉,以前张景之弃官从商,已经让他颇为难堪了,没想到张景之的儿子竟然也是个不愿意做官的人。
“九哥你就别难为张纵了,我看他还是年纪太小,不愿意承担为官者的压力,另外林邑稻虽然十分优良,但毕竟没有在大唐境内种植过,所以我觉得这几年先在南方试种,若是效果好,也就坐实了张纵的功劳,到时三年期限已过,再赏赐官职也不迟!”城阳长公主也听出李治话中的意思,于是再次帮张纵说话道。
李治出看出自己这个妹妹对张纵十分维护,而且他们兄妹的关系刚刚缓和,所以他自然也不能驳了城阳长公主的面子,于是立刻笑道:“既然妹妹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为难那个张纵了,不过官职可以不要,但其它的赏赐却不能少,你觉得该赏赐点什么给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