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没有料到,这被镇元子说做深有城府的金乌九太子陆压,竟然上来便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还是来借混沌钟的!
一时之间,莫元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毕竟依照常理,他们这样的大神通者,加上彼此之间不熟悉,少不得要打上几句机锋,彼此摸一下底细,再说明来意才是。
不过莫元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乌巢禅师说得对,妖师鲲鹏确实是他的心腹之患,虽然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交锋,是以莫元胜而鲲鹏败告终,但是莫元心里清楚,那是他以玉虚宫大势相压,他本人的实力并不能威胁到鲲鹏,而且鲲鹏的背后还站着女娲娘娘这位妖族圣人,两人之间的争斗,或者说是妖师宫和真武神殿的争斗,在此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倘若陆压此时出手,以混沌钟之威,加上此人的道行和背景,还真有几分希望斩杀鲲鹏,毕竟当初妖族落败,两尊妖皇身死,鲲鹏是出了大力的,陆压出手报杀父之仇,便是女娲娘娘也只能看着,没法阻拦。
鲲鹏一死,整个妖师宫立时便成分崩离析之态,以莫元的道行,却是无惧妖师宫任何一尊大妖,这真武大帝的位置,却是当下便能坐的固若金汤!
莫元脸上充斥着意动的神色,那陆压见状,心中一喜,又道:“好叫帝君得知,贫僧此番出手,那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而且贫僧亦不叫陛下白白将混沌钟借给贫僧,一旦贫僧成功斩杀了那鲲鹏,他昔年偷盗贫僧父亲的先天灵宝河图洛书,贫僧愿意献给陛下,寥做借宝之礼,帝君以为如何?”
先天灵宝河图洛书,其内蕴含有妖族至高阵法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当初帝俊便是借此宝推演出了周天星斗大阵,更不必提此宝本身也是妙用无穷,更是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只有拥有河图洛书,才能发挥出这上古妖族大阵的全部神威,足以撼天动地,斩杀三重天准圣!
按理说,这陆压肯拿出此宝来借混沌钟,乃是极有诚意之事,然而莫元闻言,心中的某个想法却是愈加坚定!
他笑了一笑,道:“大日如来当真是出手阔气,那河图洛书乃是昔年令尊好不容易自伏羲手中得来的,今日就这般轻易的与我,也不知道那妖师鲲鹏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就是出言讽刺了,莫元是在说那河图洛书乃是鲲鹏的宝贝,空口白牙拿着人家的宝贝许诺,岂不等同画大饼?
至于河图洛书在伏羲手里,却是一桩往事,昔年河出图,洛出书,这河图本是伏羲手中灵宝,不过帝君手中掌有洛书,自然对这配套的灵宝河图动了心思。
彼时女娲还未成圣,依旧是妖族大能,趁着巫妖两族交战之际,帝俊暗施算计,让伏羲与一位祖巫对上。十二祖巫是何等厉害,伏羲虽然是一尊上古妖圣,可是比之祖巫,那就差远了,根本没交几回手,便被打成重伤,而其余妖族大能不是离得远了,便是被敌人缠住,最终在女娲不甘心的眼神中,伏羲却是被打的奄奄一息,近乎魂飞魄散,再之后,便是帝俊出手救下,送其去轮回转世,成功将河图洛书拼凑在了一起。
这件事虽然他做的隐秘,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娲后来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也是当年帝俊一众太子被后羿射杀,以及巫妖大战最终之际,女娲没有出手的原因之一。虽说有众圣阻拦,可是女娲连尝试性动手没有,高坐在娲皇宫内,却是有些不寻常。
须知,当初封神大战最后,那通天教主发疯之下,可是要拉着整个洪荒大陆陪葬,一众圣人到底也是没有拦住,最终如不是鸿钧道祖出手,这三界早就没了。
虽说是三清是在圣人之中公认的强,可是既然是圣人,便绝非等闲,谁没有些许压箱底的手段?女娲真要出手,不求她能突破诸圣防御,只要有些许威能倾泻而出,那底下一众巫族大能便是损伤无数的结果,巫妖大战的结局未必不会改写。
陆压能修炼到今日这样的地步,拥有今日这样的道行,自然不是个傻子,莫元的话外之音,他听的是清清楚楚,如是唤做当年,以这位金乌九太子的脾气,早便大发了一通火气,要与莫元决一死战了,可是,今日的陆压,不是往日的陆压了,而是佛门的大日如来!
却见这和尚不但脸上殊无半分愠怒之色,反而一脸莹莹笑意,他道:“帝君如是对贫僧的诚意有所怀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但凡是贫僧能做到的,贫僧俱都会做,只求帝君能将这混沌钟借给贫僧一用。”
他的语气里满是恳求和真诚的意味,如同莫元刚才出言嘲讽一事没有发生一般!
这倒是看的一旁的镇元子微微有些发愣,他是经历过那段巫妖大战岁月的先天神魔,却是清楚知晓这金乌一族的德性。
彼时这一家子仗着妖族之主的身份,在三界可谓是横行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因着红云陨落一事,曾与这一家子打过交道的镇元子印象却是深刻无比,只怕到死他也忘不了那两尊妖皇飞扬跋扈,视他如无物的模样。
这几名小金乌也不必说,只为得一时玩乐,竟然能搞出十日横空,晒死生灵无数的缺德蠢事来,可见这十名金乌太子的性子,与那两尊妖皇一般,残酷冷漠,目中无人。
可是就是这样的金乌太子,今时今日,竟然收敛锋芒,任凭旁人羞辱而唾面自干,毫不生气,可见其人心机城府,已然是修炼到家,远不同于往日。
实际陆压有如今这般变化也属寻常,亲眼看见几位兄弟接连惨死眼前,随后父母叔父俱都陨落,甚至是昔日的天地主角妖族也是没落,成为人族口中的妖魔一流,人人喊打,他心中的煎熬和痛苦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人不是承受不住压力,失去理智疯狂作死,便是如陆压一般,心性大变,锋芒内敛,心机城府,讳莫如深。只要能借得混沌钟,报得大仇,休说唾面自干,便是让他为莫元下跪他也愿意。
莫元冷冷的看着这位佛门的大日如来,问道:“你说你能做到的都会做,倘若朕要你的斩仙飞刀,你给还是不给?!”
斩仙飞刀!
闻听这四个字,镇元子不禁眉头一挑,这一件先天灵宝,堪称是杀伐利器,乃是采集天地初生时的第一缕毫芒,加上那不周山仙藤孕育的七枚葫芦里的一枚炼制而成,威能远胜一般先天灵宝,霸道无匹,所向睥睨。
封神大战之中,这一件斩仙飞刀大放异彩,但凡出手,却是无人能挡,杀得三界神魔胆战心惊,可谓是凶名赫赫!
这是陆压浑身上下最为珍贵的宝物,便是比不上混沌钟,价值也差不到哪里去,莫元不过是借一次钟,便提出要这件宝物,毫无疑问是属于刁难人的表现!
不过出乎莫元和镇元子意料的是,那陆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好,贫僧便答应帝君这个要求,斩仙飞刀便送与你!”
说罢,他伸手一晃,一个朱红色小葫芦从虚空中跃了出来,通体浮着一层荧光,看之不似凡物,充满了冰冷锋锐的杀戮之气,丝毫不在元屠阿鼻乃至诛仙四剑这六柄先天杀剑任意一柄之下!
眼见得陆压答应的如此干脆果决,莫元忍不住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却是暗自为陆压报仇执念之强而震惊。
须知,这可是斩仙飞刀,先天灵宝里面都属于顶尖层次的杀伐利器,而今日只为了借混沌钟一用,去搏一搏那杀鲲鹏的机会,没错,只是搏一搏,毕竟鲲鹏这种老谋深算的上古神魔,除了圣人出手,谁又有必杀的把握?
然而就为了这一线机会,陆压却是毫不犹豫的斩仙飞刀拿来交换,可见其人对于鲲鹏的仇恨,那真是倾四海之水,亦难以洗净。
“斩仙飞刀!”
一直沉迷与混沌钟之中不曾说话的云中子,似乎被斩仙飞刀的杀意所惊醒,却是一脸惊喜之色的看向那枚朱红色的小葫芦来,笑道:“好呀,踏破铁鞋无觅处,陆压道友,想不到你竟然也来五庄观了。往日里贫道央求你多次,你总是不肯将此宝借给贫道,今日既然撞上了,不如便让贫道用上一用,这次你可不要推却!”
云中子虽然也参与了封神大战,不过其人是福德真仙,又是红云道人转世,气运浓厚,除了亲自走一趟朝歌斩杀妲己无果之外,便是派出了雷震子参与这场封神大战,自己从未在西岐现身过,是以他与这位当初站在西岐一方的陆压道人并不熟捻,几次相借斩仙飞刀,却是直接被拒之门外。
“云中子道友,这斩仙飞刀借与不借,你却是问错人了。”
陆压看着莫元笑道:“自今日起,这斩仙飞刀便是道友小师弟的宝物,你便是要借,也是问真武帝君借才是。”
“成了小师弟的宝贝?”云中子当即愣在当场,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刚才所有心神都投入到了混沌钟之中,根本没注意这五庄观主殿之内发生了什么!
莫元看了云中子一眼,道:“师兄,稍后再与你分说。”
云中子点了点头,那莫元又道:“大日如来当真是好气魄,如此珍宝,说送给朕便送给朕,有一说一,朕心里当真是极为心动的,可惜,你这宝贝,朕不能收!”
“帝君是在说笑?”
陆压眉头当即皱成一团,显然其人是没有料到莫元会不收,这可是斩仙飞刀,便是圣人见了,也要有几分心动,更不必提莫元这样的大罗金仙的。
事实上,他也从未想将斩仙飞刀交给任何人,这斩仙飞刀早已然被其祭练到犹如一体的地步,可以说刀便是他,他便是刀,便是他抹除元神印记,交给了莫元,后续还是有法子将斩仙飞刀唤回,他刚才答应送刀,不过是为了骗莫元的混沌钟一用罢了。
不过莫元不收,当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朕与大日如来还没熟到开玩笑的地步,这斩仙飞刀,还请大日如来拿走。”莫元语气淡漠的道。
“可以告诉贫僧原因吗,贫僧想不出来,这三界还有能拒绝斩仙飞刀的人。”陆压死死的盯着莫元问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原因。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虽然是佛门大日如来,根子上,却是妖族的金乌九太子!”
莫元冷声道:“人妖不两立,朕,信不过任何妖族!”
此话一出,陆压、云中子还有镇元子三人立时侧目,虽说人妖不两立是三界的主旋律,但是这种事做是一回事,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三界名义上的主宰是天庭,而天庭统管三界万族,这妖族,自然也属于三界万族之一了。
“牛魔王屡屡与朕为难,妖族七大圣更是与朕不死不休,更不必提妖师宫和朕亲手斩杀的申公豹等妖魔,九太子,你告诉朕,朕,能相信任何一名妖魔吗?”莫元质问道。
陆压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然而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三两息的功夫,随后便恢复了平静。
他神色冷漠的看向莫元,道:“帝君今日之言,贫僧谨记在心,人妖不两立,说的当真是好,告辞!”
说罢,他竟然连招呼也不和云中子以及镇元子打一个,转身便飞离了这万寿山。
瞧着这厮化作一抹赤红色流光消失不见,镇元子摇头道:“莫小友拒绝的太过于直接,只怕会将这位佛门大日如来得罪了。”
“大仙不必担忧,得罪便得罪了,反正不管是与佛门,还是与妖族,都与我做不成朋友,我也不想与他们做朋友,如是有朝一日我与佛门对上,想必这位大日如来也不会助我的。”莫元浑不在意的道。
区区陆压,不过一条丧家之犬,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求生存,岂能奈何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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