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台,战国时赵国行宫。在赵成侯二十年(公元前355年)时,赵成侯为显示“言必信,信必果”,遂以魏国进献之荣椽建设了檀台。
史称“魏献荣椽,以为檀台”。后来赵武灵王亦曾在此发布胡服骑射,并会见天下诸侯。
檀台位于邯郸以北数十里,临于浸水之畔,其巍峨高峻,气魄宏伟,颇有豪迈之象,望之便令人心生壮志。
此时的檀台之外来了两名男子,一人须发皆白,长髯及胸,幅巾束发,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上还打有补丁,但丝毫不影响其人淡然之风度。
而另一人稍稍落后其半个身位,面白无须,大耳垂肩,正是赵国相刘备。
须发皆白的老人负手而立,仰望那高耸的楼阁,不由得叹了口气,淡淡的道:“刘玄德,你可知这檀台建立的前后发生了什么?”
“回禀大司马,檀台乃是魏国进献荣椽所建,前承赵国强盛之势,后接邯郸被围,耻盟漳水之事。”
这老人正是大汉位在前三的重臣,大司马、襄贲侯刘虞,刘伯安。
正如刘备所说,檀台建立前赵国屡盟诸侯,主导再分晋地,隐隐从魏国手中夺来了三晋之首的位置。
然而檀台建立的次年,那位雄心勃勃的赵成侯便遭遇大败,魏惠王使名将庞涓围了赵都邯郸,若非桂陵之战中齐将田忌孙膑败了庞涓,赵国恐怕要元气大伤。
“正是如此,赵成侯以为此地雄壮,遂生豪迈之心,大废民力修起了这檀台。然而这雄壮的檀台却没能给赵国带来任何帮助,几百年了,它依然耸立在这里,那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又在何方呢?”
刘备听明白了,刘虞与其说是在指责赵成侯浪费民力,倒不如说是在发泄些什么。
只是有些不明白,毕竟交浅言深是大忌,这位宗室重臣为何要说这么多。
刘虞转身看向刘备,虽然苍髯白发,面上已有了老人斑,但他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有神,他淡淡的说道:“老夫听说你与公孙伯圭相识?”
“下官少年时与伯圭兄共求学于卢师门下,伯圭兄对下官颇多照料,是以下官对伯圭兄以兄事之。”
公孙伯圭,即降虏校尉公孙瓒,其统万余兵卒屯于右北平,是幽州最强的一股军事势力。
“呵,同样求学于卢子干,公孙伯圭倒是与你完全不同。”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话语,但刘备能隐隐听出刘虞对公孙瓒的不满。
“夫子当年有三千弟子,也是各不相同的。”
刘虞却不接话,反问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等刘景升到了后才启程南下?”
“莫不是为了伯圭兄?”
“你那兄长真是好一个跋扈之徒!纵兵劫掠,侵袭乌桓,老夫若不坐镇蓟县将事情交代清楚,我看刘景升未必镇的住他!”
刘虞扬眉睁目,显然对公孙瓒很是不满。以他身为幽州牧加太尉的级别,又是海内名臣的身份都觉得难以收服公孙瓒,刘表这个刺史自然更加困难了。
刘备还记得公孙瓒的性格,加之同在幽州,之前也见过不少次,自然更为了解。他知道刘虞说的没错,公孙瓒素来不服管束,性格跋扈至极,且又睚眦必报。
去年乌桓大人丘力居随同张纯等人造反,公孙瓒奉命镇压。结果兵败被围了两百多天,死伤惨重,以他的性格自然不可能与乌桓好好相处。
偏偏刘虞素来为边疆各族所信重,他也希望以安抚之法令边疆和睦,而非以武力镇压,这样两人便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刘备忍不住开口道:“乌桓随张纯等人造反,其早无忠义之心,大司马为何如此信重于丘力居?”
“丘力居已然俯首认罪,也让王政送来了张纯的人头,说明他还是有忠义之心的。”
“那也是因为伯圭兄与贼酣战了数百日,贼势颓然,大司马才能传檄定北地,若乌桓势大,张纯势大,大司马认为丘力居会这么容易投降吗?”
“北地可还有力量能与乌桓再战数百日?”
“这才是大司马所忧吧。”刘备淡淡的回道。
刘虞也不再掩饰,微微颔首道:“乌桓部族数十万人,虽不如鲜卑人人皆兵,却也多弓马娴熟之辈。
鲜卑虽然在檀石槐死后四分五裂,但仍然是我大汉北疆最大的威胁。如今的大汉烽烟四起,各地叛军如潮,朝廷确实力不从心。唯有以乌桓制衡鲜卑,才能保北疆安稳。
故而丘力居只要愿降,大汉就必然要接受,因为大汉没有力量再对付北疆各族了。
只是丘力居等人便将公孙瓒击败,若鲜卑再次入寇,乌桓甘附骥尾,他公孙瓒可能击退这些胡人?”
刘虞一口气说完了理由,说到最后,显然颇为气急。
刘备长叹一声道:“大司马是希望下官去信劝说伯圭兄?”
“不错,老夫本不想掺和赵国之事,因为大汉经不起动荡。黑山贼盘踞冀州,若是一怒之下与胡人联合,又是生灵涂炭。
只是一则有天子之命,二则闻刘景升所言,你与公孙瓒有同门之谊,老夫才愿意冒险一试。因为公孙瓒所做的事更为危险!
黑山贼不过小患,若真让边疆动荡,北虏入寇,大汉才会真正的陷入绝境。刘玄德,盼你以苍生为念,好生劝劝你那位兄长,莫要一意孤行。”
刘虞言辞恳切,显然句句发自肺腑,刘备却反问道:“敢问大司马,这种妥协换来的和平,能持续多久?”
“待天下清平,老夫会上奏启用公孙瓒击破北虏。”
“北虏可会安然等待大汉天下清平?”
刘虞顿时默然,乌桓的反意昭然若揭,又岂会安然等待大汉恢复强盛?
“可大汉实在没有力量对抗乌桓了。”
“邯郸令李明远是下官好友,他有一言下官以为很有道理。”
“不避强宦的李明远?你且说来。”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下官以为,吾等要让乌桓知道,他们若敢闹事,大汉倾尽一切也要灭其族,绝其种。乌桓安敢再反?”
淡然的神情说出残酷无比的话语,刘虞无言以对,却也没有被说服。
因为这就是在赌,和他一样的赌博,只是赌的方向不一样。
“看来老夫此行是来错了。”
“大司马不妨看看今日之后黑山贼的反应,或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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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安尝与昭烈论北疆局势,言乌桓难制,而降虏校尉公孙伯圭视乌桓如仇雠,恐北疆不稳。
昭烈曰:“李明远尝言:‘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君以为如何?”
伯安不能答。
——《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