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自制简易救护车”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
两位司机牢记着出发前来自总负责人的叮嘱,车开的四平八稳。
现在不比以前,以前车厢里都是些抗摔的蔬菜,随他开车开的狂野也不怕。
现在,后面是三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还有两个随时可能正在做操作的医生。
一个急刹车,一针说不定就能酿成大祸。
所以,司机师傅连广播也不敢听了,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沉闷的气氛多多少少蔓延到了车厢内,两位来自冲山医的白大褂隐隐感觉到了压力。
倒不是因为环境的问题。
有一说一,这辆简易救护车,说实话环境还真不错。
车厢跟驾驶位其实是有小窗户相联通的,空气有对流,外面的光也照的进来。
再加上两个强力手电筒,车厢亮度比得上正常室内。
空间稍微有些拥挤,可这是因为整个车厢里塞了三个病人,严格来说,正儿八经的救护车比这还要拥挤。
其他的,各种仪器耗材都是从自家救护车上卸下来的,要啥有啥。
操作台虽然是低配版的,但也有。
两个白大褂越看,就越是感触。
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从无到有,生生“造”出这样的救护车,那个张医生,真的是太厉害了。
环境没有问题,压力主要来源于三个病人。
亚硝酸盐可作用于血管平滑肌使血管扩张、血压下降,发生休克甚至死亡。
而这辆车上,两个小孩,一个老人,三个人都在休克的边缘徘徊着。
需要马上建立静脉通道,立刻补液扩容,时刻监控患者生命体征,准备随时抢救。
互相沉默着各自给病人上好了监护,有些艰难的建立上浅静脉通道之后,两个白大褂的脸上忧色凝结不散。
“应该还剩下十几个病人,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后面还有四辆救护车,留在正嘉的那些病人应该没事,我担心的,是另一辆货车上的三个病人……”
“那辆车谁跟的?咱们主任吗?我记得那辆车上老人多点,血管不好打啊。”
“我也觉得,但是如果是主任跟着,应该问题不大。”
“那正嘉那边怎么办?还是那个张医生在管?”
“张医生看着很年轻啊,难为他了……”
……
另一边,被不少人惦记和担心的小货车,已经开出了近半的距离。
车厢内,三个病人的监护仪此起彼伏的发出规律的声响。
旁人听着心烦意乱的提示音,听在张天阳和林琳的耳里,却觉得莫名的心安。
监护仪规律的提示音,是医生们耳边最悦耳的歌曲了。
三张折叠床并在一起,横着塞满了车厢,仅仅只留下一小条缝隙。
林琳可以穿过去,张天阳过不去。
所以三个病人,三条浅静脉通道,两个建立在足背,那都是小林琳一针见血打的。
还有一个在手背,那是被堵在车厢里面患者头侧的张天阳戳的。
三支晾衣架直戳车顶,上面挂着生理盐水,清澈的液滴按照患者年龄的差别以不同的速度滴下。
所有另一辆货车上的两个医生担心的事情,在这边早就云淡风轻的解决了。
但,还没完。
张天阳在一堆耗材里翻动片刻,拎出来三大袋中心静脉穿刺套装。
又是一弯腰,注射器,无菌手套,利多卡因等等小物件也被整理了出来。
林琳看了一眼张天阳拎出来的东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要在这里,给他们穿深静脉?”
“嗯。”
简单的交流过后,并没有质疑,林琳直接选择了相信张天阳的决定,自动自觉的帮着整理物品,暴露患者肩部,摆好体位。
倒是张天阳,主动解释了一句。
“这些重病人,怎么样都需要上深静脉的,万一需要抢救,这些通道能救他们一命。”
“嗯,我跟教务处的老师报备过了,他让我想上就上。”
林琳冲张天阳点头,“我知道的。我来帮你。”
于是,狭小而晃荡的车厢里,穿刺包开封。
林琳的手脚比很多医生们都要麻利很多。
按理说,她身为护士,应该是不可能有机会上手深静脉置管这种操作的。
可实际执行起来,她竟然勉强能够跟上张天阳的动作。
拆耗材,递手套,备物,并在适当的时候把东西拍到张天阳手上。
一直以来,因为过于“熟练”和“快速”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被配合”,一直都是“一骑绝尘”的张天阳,竟然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丝如鱼得水的爽快感。
有些惊讶的眼神落在小林琳身上。
林琳冲他挑了挑眉,回了一个眼神。
张天阳竟然秒懂。
林琳是在说,“我厉害吧?”
厉害,当然厉害。
而且,练了很久很久吧?
完美的配合之下,张天阳的速度再上一个台阶。
按理说,老人和小孩的深静脉都很难穿。
一个因为太瘪,一个因为太闹。
但在绝对的技术面前,所有这些包括颠簸的车厢也不过就是一点点小困难而已。
只是稍微花了一点点时间,就轻松克服。
“司机师傅,大概还有多久到医院?”
“刚刚堵了一小会车,快了快了,再有三分钟,顶多五分钟!”
医院遥遥在望的时候,车厢里的三个病人的深静脉通道已经就位。
当初张天阳还在肾内科的时候,跟梁师姐合作过一次颈内静脉置管。
当时梁师姐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脸色很精彩。
可现在,三倍的工作,更快的速度,却没有人惊讶,没有人赞叹。
因为这里没有观众。
而对两个当事人来说,这不过是“日常”而已。
医疗废物用黄色垃圾袋装在一起,堆在角落。
规律的监护仪依旧此起彼伏的作响。
张天阳大眼一扫,心下安定。
病人的情况很平稳。
到现在为止,他能做的都做好了,只等着“救护车到站”,患者可以去医院里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和处理。
坐在小板凳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的时候,那股子神经紧绷的刺激感渐渐褪去。
疲劳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几个呼吸间就把张天阳淹没。
疲惫,困顿,肌肉酸痛,额头的血管在跳跃,炸裂般的疼痛在脑海里爆开。
“咕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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