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曹国舅离去,汉钟离瞪着云翔看了半晌,手中的蒲扇紧了紧,终究没有把握将其擒住,只得道:“云翔,今日之事,我道门弟子不会就这么算了。”
云翔笑道:“不用钟离上仙提醒,多年被困之仇,云某也不会忘记。”
汉钟离冷哼一声,带着何仙姑与一众道士也飞身而起,返回天庭而去。
云翔看着众人消失在天际,叹了口气,道:“吕兄,这天庭,恐怕你是回不去了。”
吕方也无奈摇了摇头,道:“无妨,自从当年你离开天庭,那里待着早就没什么味道了,以后我便安心留在寨子里当个妖怪也就是了,只是怕那些道门弟子不肯罢休。”
云翔道:“无妨,今日之后,三界皆知我云翔还活着,只要我不死,就没人会对双叉寨公然下手,你只管回寨中待着就是了。”
吕方忙问道:“那你呢?难道不准备回来?”
云翔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便久留,寨中之事,也只能由吕兄代为操持了。”
吕方惊道:“莫非你真的要与道尊为敌?”
云翔道:“不是我与道尊为敌,而是道尊已然向我出手了,我云翔又岂是那息事宁人的性格?不论道尊、佛祖、还是玉帝,总需要想办法处理妥当,方为安心。”
吕方还想再劝,却见云翔态度果决,便也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这时,一旁的寅将军等人也瞅准了机会,上前便跪倒在地,向着云翔连叩了几个响头,道:“大寨主,属下有罪,还请寨主责罚。”
云翔脸色一寒,冷笑道:“我不过离开了区区几十年,你们便将偌大的寨子闹得乌烟瘴气,四分五裂,当真是好手段啊。”
众人听得云翔语气中多有责怪之意,更是心惊,连忙继续磕头不已,只求他原谅,便是吕方也忍不住开口求情。
云翔其实也知道事情不能完全责怪他们,此时便就坡下驴,点头道:“也罢,既然知错,我也懒得多与你们计较,回头你替我给其他人传个话,告诉他们不可错上加错,需以妖族大局为重,日后有暇,我自会与他们见面。”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连称日后定会痛改前非,一力守护好双叉寨,等待云翔回归,云云。
云翔随口应付了几句,又注意到了一旁的望海、灵吉两位菩萨,心念一转,冲着他们露齿一笑,便又问四魔将道:“对了,金蝉子情况如何了?”
两位菩萨连忙打起了精神,凝神倾听,只听那四魔将回道:“启禀大寨主,那金蝉子虽然被我们放走,身子却实在是虚弱,只怕已是命不久矣。”
云翔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他曾告诉我,即便是只有片刻的自由,他也甘愿以性命换取,如今虽然离死不远,但他终究还是得了自由,想来也是甘之若饴吧。”说着,他又转向二位菩萨道:“两位菩萨,其实你们也知道,不管金蝉子去了哪里,早已是注定一死,与其浪费时间跟着我,倒不如去那个他注定会去的地方等着呢。”
望海菩萨悚然一惊道:“金蝉子注定会去的地方?你是说......地府?”
云翔笑道:“菩萨果然精明。”
望海菩萨与灵吉菩萨对视了一眼,便纷纷飞身而起,朝着咸阳渡的方向报信而去。吕方见危局已解,又劝云翔同回寨中,见云翔始终不肯,方才就此作别,带着寅将军等人怏怏而回。
无支祁见众人尽数散去,只剩了云翔和他们水寨中兄弟,方才问道:“云翔,你刚才为何要将地府之事透漏给他们?你不是说仍要将金蝉子掌握在手中吗?那咱们现在可要去地府中候着?”
云翔摇头道:“不必了,东天与西天都会派人去地府,咱们也无需去凑那个热闹了,更何况,要找金蝉子,却也未必只有守住地府一条路。”
无支祁奇道:“不去地府,又能去哪里?你不是说,金蝉子已是难逃一死了吗?”
云翔神秘一笑,道:“不错,地府他自然会去,却也一定会离开,咱们现在要去的,便是他从地府离开后会去的地方。”
无支祁惊道:“离开地府?那他会去哪里?”
云翔道:“现在我只有七分把握,却也不便与你细说,反正你随我走便是了。这些年来,兄弟们生活于陆地之上,想来也不会快活,不过我保证,这次的地方,大家肯定会喜欢得紧。”
说完,他一纵身,便带头朝着东南方飞去,无支祁见他故弄玄虚,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只得带领众水妖跟在了身后。
渭水从河西村向东蜿蜒而下,东边六十里,便是咸阳渡,而咸阳渡的旁边,有一座城池,正是千古名城咸阳。
眼下距先秦已过了八百年,咸阳早已不再是昔日的都城,不过,这里仍旧是一座人口超过了三十万的大城,距离长安也不足百里,算是京畿道上最繁华的一座城池了。
此时的咸阳城中,忽然涌进了上百个慈眉善目的僧人,走街串巷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不过,要想在如此一座大城中寻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他们将茶馆、酒楼、客栈几乎全都找了个遍,却仍是一无所获,神色中也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焦急。
望海、灵吉二位菩萨匆匆赶来,将地府之事报予了两边的主事之人,两边各自商议了一番,便仍是派这两位菩萨守住了地府,而大部分人马仍是在咸阳城中搜寻。
毕竟,地府是十殿阎罗的地盘,对他们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的目的,当然是希望能够将人活着送回灵山城或者东来岛。
而就在此同时,他们却并未注意到,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老乞丐,正戴着个破毡帽,拎着一根竹竿,手捧一只破碗,奄奄一息地靠在街市的旁边。
如今战乱未止,城中这样的乞丐原本是最多的,只是这个乞丐却有些不同,他虽然看上去落魄异常,脸上却满是兴奋之色,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虽然他知道自己已是大限将至,但能够亲眼看到外面的人是如何生活,却还是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毫无疑问,这人正是金蝉子无疑,一众神佛怎么也不会想到,云翔送给金蝉子的这屈指可数的自由时间里,竟会让他扮做了个又脏又破的乞丐。
直至黄昏渐渐降临,老乞丐猛然咳嗽了两声,看着街上渐渐稀少的行人,轻叹道:“自由,真好啊!不能自由地活着,却能自由地死去,也算是难得了!”
说着,他猛然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蜷着腿靠在了旁边一处残破的墙壁之上,缓缓闭上了双眼,渐渐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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