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章的战败,无疑是让邯郸本就不乐观的局势愈发雪上加霜。
杨暐忧心忡忡地对杨雄说道:“大哥,事已至此,咱们也得考虑一下退路了……”
杨雄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你陪我进一趟宫。”
当夜亥时前后,杨雄带着弟弟杨暐进宫见新君李虔。
此时李虔已经在宫内歇下,得知两位舅舅前来,心中就已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连忙又起身,吩咐内侍将两位舅舅请到店内。
待见到杨雄二人后,李虔惊疑问道:“两位舅舅深夜前来,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到这话,杨雄沉默了片刻,语气莫名地说道:“我四弟……他率援军赶来相助,不曾想途中遭到周虎的阻击,不幸落败……”
李虔面色大变,骇然问道:“这……四舅可安好?”
杨暐在旁宽慰道:“陛下放心,我四哥安好,只是……只是他麾下五万援军,经此一役损失惨重,死走逃亡大半,仅剩万余人与四哥逃奔至武安……”
“仅剩万余人?”李虔失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见此,杨暐叹了口气,又解释道:“陛下放心,夜战失利,难免有士卒暂时走散,我想四哥那边的真实伤亡,肯定不像看起来那般严重,只是……遭此失败,四哥麾下援军士气大丧,指望他们协守邯郸,恐怕……”
李虔闻言一惊,咬牙问道:“小舅的意思是,邯郸守不住了?”
杨暐微微摇了摇头:“就算往乐观了想,最多十日,不能再多了。”
听到这话,李虔脸上闪过一阵青白之色。
见此,杨暐看了一眼从旁沉默的杨雄,朝着李虔拱了拱手,又说道:“如今邯郸这边,无奈是周虎那边兵势更盛……我认为,我等需要提前做好退路。”
“退路?”
“嗯。”杨暐点点头道:“若事不可违,陛下不如随我等撤回凉州……”
“撤回凉州……”李虔闻言一惊,脸上露出几许纠结之色。
不可否认,撤回凉州确实是办法,毕竟凉州是杨氏的地盘,可问题是,邯郸才是他晋国的都城啊。
他李虔本来就得位不正,现如今又丢了邯郸,这还如何号令天下各郡?
或许有人会说,李虔就算呆在邯郸,他也指挥不动天下各郡,但事实上,这次响应那周虎的河北各郡,其实也只占到一半,另一半显然是在观望。
不可否认,他李虔确实是窃取了大位,但即便如此,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资格征讨他的——想要讨伐他,就必须先得到‘大义’。
这大义,可以是晋天子的诏书,也可以是前太子李禥的谕令,但很可惜,他父皇与他兄长都在他手里,且他兄长李禥已经‘畏罪自杀’。
纵观整个天下,如今有大义讨伐他的,就只有陈太师,因为陈太师乃先帝的养子,与晋天子既为君臣、亦为兄弟,享有‘武谏’的资格。
除此之外,哪怕是李虔的兄弟,比如他六弟鄄城侯李梁跳出来他质疑他,讨伐他,也没有所谓的大义,甚至反而会被李虔反咬一口,诬为犯上作乱。
正因为如此,河北各郡迄今为止只有堪堪一半响应那周虎,另一半还在观望,观望陈太师的态度,或者观望这场内战的最终胜负。
倘若李虔能在杨氏的帮助下守住邯郸,击败周虎、甚至是陈太师,那另一半河北的郡县,也并非就一定不会倒向邯郸——毕竟说到底,大多数的人还是希望站在胜利的一方。
可一旦李虔撤出了邯郸,撤至凉州,那就意味着他李虔失败了。
介时,周虎也好,陈太师与其余陈门五虎也罢,必然会打着‘勤王’的旗号入主邯郸,重新拥护他父皇上位,然后在他父皇的支持下,将他李虔并凉州杨氏通通贬为篡位的乱臣,昭告天下。
到那时,李虔窃取得来的‘君位’便失去了仅有的威慑力,天下各地都会响应新朝廷讨伐他。
凭凉州一隅之地,如何挡得住朝廷举国讨伐?
“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了么?”李虔咬着牙问道。
听到这话,杨暐苦笑说道:“除非周虎倒戈……”
然而周虎有可能倒戈么?
看杨雄沉默不语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那周虎会有倒戈的可能。
但李虔却不肯放弃,他咬着牙对杨暐说道:“我……我想试一试。”
杨暐没有阻拦,但也不认为李虔能策反那周虎,闻言拱手说道:“……既然陛下不反对,那我与兄长便着手安排突围之事了……”
李虔默然地点了点头。
次日,也就是九月初八,赵虞在邯郸城南三十里处的营寨里召见诸将。
由于昨晚的鏖战,似董袭、张季、陈陌、李蒙、曹戊等人都没有合眼的机会,尤其是河南都尉李蒙,整整三十多个时辰未曾合眼,双目布满血丝。
但因为打了胜仗,重创了杨章的凉州军,众将的心情十分不错,尤其是李蒙,他河南军这次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趁着赵虞召集众将询问各军战损的机会,这位足足三十多个时辰未曾合眼的李都尉,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表示要顺势进攻邯郸。
当然,这不可能,毕竟几支晋军也需要休息,需要好好休整一番,但这并不妨碍众将在口头上支持李都尉,陪着李都尉瞎咧咧。
凑热闹嘛。
而就在众将兴致勃勃地聊着之时,忽然有士卒入内禀报道:“启禀左将军,有凉州骑兵送来一封书信。”
“哦?”
赵虞很是意外,从那名士卒手中接过书信,拆开仔细观瞧,旋即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之色。
“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书信?”董袭好奇问道。
从旁,张季亦猜测道:“莫非邯郸想要投降?”
面对众将的好奇,赵虞毫不隐瞒地将书信随手递给离他最近的李蒙,笑着说道:“是李虔派人送来的,他说,只要我肯助他,他便封我为大将军,授爵武安侯,甚至还暗示我,只要我肯真心辅佐他,他日封王亦不在话下。”
“啧啧啧……”
李蒙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信,一边啧啧有声:“大将军、武安侯,可真是大手笔……这该死的李虔,昨日击败杨章,老子功不可没,他倒好,提也不提……”
说罢,他转头问赵虞道:“左将军不心动么?”
“呵呵。”
赵虞一笑置之。
见此,李蒙便将李虔的书信随手递给了董袭,董袭看完后,又随手递给了张季。
他们谁也没有将李虔的这番诱劝当真——堂堂陈门五虎,怎么可能倒向篡位的乱臣贼子?
“看来,邯郸撑不住了……”
观阅着手中的书信,张季轻笑着说道。
“啊。”
赵虞点了点头,郑重对众将说道:“若非已支撑不住,李虔又岂会尝试诱反我?诸位,叫士卒们抓紧时间歇息,待养足体力,咱们一鼓作气攻陷邯郸,介时,周某再给诸位庆功!”
“遵令!”
董袭、张季、李蒙、陈陌、曹戊几将抱拳应道。
九月初九,赵虞再次下令攻打邯郸。
此时,驻军于武安的杨章已收拢了一些败军,兵力重新突破了两万人,但即便如此,邯郸一方的总兵力仍不如赵虞这边。
但即便如此,杨氏兄弟依旧牢牢坚守着邯郸、武安两座城池。
此后的两三日,赵虞每日督促各军进攻邯郸,随着连日的猛攻,邯郸摇摇欲坠,谁都看得出来即将被晋军攻破。
眼见邯郸实在守不住了,杨雄、杨暐多次劝说李虔带着其母杨贵妃随他们突围,但李虔却始终不答应。
因为李虔知道,倘若他丢了邯郸,纵使活着逃到凉州,他也将从此失去皇位,沦为叛逆。
见李虔如此倔强,杨雄麾下大将马承私下对前者说道:“世子,不可再拖延下去了,再不准备突围,恐怕我凉州军要在邯郸全军覆没,实在不行……我等不如自行突围!”
“住口!”
杨雄当即开口喝止了马承。
就算要突围,他又怎么可能丢下李虔与其母杨贵妃呢?
事实上,杨妃其实是杨雄的堂妹,是凉侯杨秋胞弟杨业的女儿,但自杨业故去后,便被杨秋收养,视为己出,因此在杨雄看来,杨妃就是他的亲妹妹,怎能撇下不顾?
至于李虔这位外甥,就算是抛开舅甥之情,杨雄也不会坐视李虔落在那周虎手中,毕竟不出意料的话,等到邯郸稳定下来,介时朝中必定会讨伐他凉州,有李虔在,好歹还有一丝的名分,怎能撇下不顾?
被软禁在宫内的晋天子也同理,倘若要突围,杨雄肯定要将晋天子一并带到凉州——实在不行,哪怕一刀宰了,也不能留给那周虎。
这一些,杨雄想得十分透彻。
九月十三日,赵虞再次挥军攻打邯郸。
凉州军苦守邯郸至今,终于支撑不住了,死守了两个时辰,终于被颍川军与河南军攻上了南城墙。
见此,杨雄沉着脸下令道:“叫程昂率虎贲军增援城墙!”
听到这话,左右连忙劝道:“虎贲军本就不服世子,程昂亦不能禁止,恐怕难以阻挡周虎的军队……”
然而杨雄却执意下令。
他哪里是要程昂率虎贲军抵挡颍川军与河南军,他只是找个借口留程昂断后,顺便将城墙上他凉州军的将士撤下来罢了。
说白了,为了突围,他放弃了程昂。
可怜程昂却仍被蒙在鼓里,拼死率领虎贲军死守城墙。
不得不说,这位前虎贲中郎也是没办法,先是协助杨氏兄弟反叛,攻破了邯郸,又为了报家仇而杀了同为虎贲中郎的金勋,抓住了太子李禥,以至于太子李禥被李虔逼得服药自杀,这些罪行,使得程昂根本不敢投降左将军周虎,只能咬着牙苦守。
可惜他麾下的虎贲军却不愿听从他们的命令。
程昂麾下的虎贲军,除了他原先麾下四千人以外,其余都是潘袤等其余虎贲中郎的曲部,当初杨雄攻破邯郸后,将潘袤等人通通抓了起来,将几人的曲部划到了程昂麾下。
邯郸还有余力防守的时候,这些虎贲军士卒不敢反抗杨雄与程昂,可现如今左将军周虎的军队即将攻破邯郸,这些虎贲军士卒又岂会真的给杨雄与程昂等人卖命?
这不,当李蒙、张季攻入城内后,沿途遇到的虎贲军士卒纷纷投降。
或有人大喊道:“我等乃是潘袤、潘中郎麾下军卒,因早些邯郸沦陷,无奈事贼,今愿助周左将军一同讨贼!”
李蒙、张季二人不敢擅做主张,遂派人请示赵虞。
而此时,赵虞也已亲自进城,来到了南城一带,得知此事后,他对那些虎贲军士卒许诺道:“倘若你等肯助我军讨贼,我周虎可以赦你等无罪!”
众虎贲军兵将大喜,纷纷投入李蒙、张季、董袭、陈陌、曹戊几人麾下,协助他们夺取邯郸。
虎贲军的纷纷倒戈,使得凉州军的处境变得愈发糟糕。
程昂连连派人向杨雄求援,然而杨雄哪里还顾得上程昂,吩咐麾下大将马承道:“立刻带上陛下、杨后以及养心殿的那个,咱们立刻突围!”
马承连连点头,连忙带人前往皇宫。
而此时,赵虞亦亲临城内的战场,亲自带着张季、陈陌、曹戊三人率领的颍川军,径直朝皇宫杀去。
平心而论,此次李虔与其母杨妃是否逃离,赵虞根本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就只有那位晋天子。
今日城内的混乱,是他唯一可以以‘鲁阳赵氏二子’身份直面晋天子,甚至是亲手报仇的机会,过了今日,一旦晋天子的死活被其他几路晋军所知,介时他再想报仇,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正因为如此,他有意支开其余几路晋军:“……传令各军,凉州军试图突围,令董袭、李蒙立刻前往阻击!”
董袭、李蒙哪晓得赵虞其实心怀异心,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命令,率领军队追杀凉州军而去,将收服王宫的事,交给了赵虞与麾下的颍川军。
而与此同时,凉州军大将马承已闯入了皇宫内,来到了新君李虔面前。
他大叫道:“陛下,周虎已率军杀入城内,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李虔虽说不甘心丢掉邯郸,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跟着马承突围了。
毕竟他也明白,凭他欺君弑兄的罪行,一旦落到那周虎手中,那周虎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道:“带上我母亲。”
“遵命!”
于是马承又带人闯到后宫,来到了杨贵妃居住的宫殿,待说明情况后,保护着杨贵妃一同回到了大兴殿。
此时他对李虔与杨贵妃说道:“陛下、杨后,末将还有要事,先派人将两位护送至世子处。”
解释一番后,他先派手下心腹护送李虔与杨贵妃前往杨雄那处,而他则带着其余士卒闯到了养心殿。
而此时,晋天子正在养心殿内殿的卧榻上歇养,忽然听到殿外喧哗,他便问身边的大太监道:“可是周虎的军队杀入宫内?”
老太监摇摇头道:“老奴也不知……”
原来,尽管晋天子被软禁在养心殿,不知宫外发生了什么,但赵虞的军队围着邯郸一连进攻了那么多日子,邯郸城内每日警钟不断,晋天子当然可以大致猜的出来。
而就在这时,马承带着一干凉州军闯了进来。
见此,晋天子卧榻旁的大太监惊叫道:“放肆!此乃陛下歇养之宫,你带兵闯进来,要做什么?!”
马承根本不理睬那名大太监,径直来到晋天子的卧榻前,抱拳说道:“太上皇,乱臣周虎率军杀入城内,末将奉陛下之命,保护太上皇突围……”
听到这话,晋天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虽说他早已猜到了几分,但直到马承亲口承认,他才确认邯郸城内的变故,果然是周虎领兵攻城所致。
这个周虎,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心中暗忖着,晋天子淡淡说道:“谁是乱臣贼子,朕心里有数,朕就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马承冷笑一声道:“此事可由不得太上皇了……来啊,保护太上皇!”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两名凉州军士卒去拉晋天子。
见此,晋天子勃然大怒,而在旁的老太监亦尖着嗓子大喊道:“凉州军殿内行凶,殿外宫卫,速速护驾!”
说着,这位忠心的老太监扑向其中一名士卒,试图将其拉开。
见此,马承锵地一声拔出腰间的利剑,一剑刺穿了那名老太监的胸口。
旋即,这马承一把抽回利剑,伸手拽住了晋天子的衣襟,竟强行拉着后者往外拖。
堂堂晋国天子,几时受到过此等羞辱?当场气地眼冒金星,险些昏厥。
而此时,殿外的宫卫也听到了那名老太监临死前的喊话,本就心中震惊,又见马承强行拽着晋天子走出殿外,那些宫卫们顿时只感觉鲜血上涌。
当即就有一名血性的宫卫高喊道:“弟兄们,保护陛下!跟这群乱臣贼子拼了!”
听到这话,其余宫卫纷纷抽剑。
见此,马承亦对殿外的凉州军下达了命令:“杀!”
一声令下,百余名宫卫与数百名凉州军士卒杀成一团,很快,那百余名宫卫,连带着前来助阵的一些大小太监,便被凉州军全部杀死。
而就在这时,赵虞带着颍川军杀入了宫内,一路杀到了养心殿附近。
见到赵虞这行人,方才还在养心殿外行凶杀人的那些凉州军士卒大为惊恐,失声叫道:“颍川军!是颍川军!……那是周虎!是周虎!”
“什么?”
马承终于色变,拽着晋天子亦失去了分寸,大喊道:“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而此时,远远看到晋天子被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挟制着,赵虞心中也有些着急,着急晋天子遇害。
毕竟他还有好些深藏了十几年的话没有告诉那位晋天子呢,怎能让那位晋天子稀里糊涂地死在凉州军的手中。
他当即沉声下令道:“牛横大哥!”
“包在我身上!”
牛横大吼一声,带着黑虎众以及颍川军,杀向迎面的凉州军。
在邯郸被攻破的当下,那些凉州军本就失去了斗志,哪里还有勇气与这些颍川军厮杀,更何况,这支颍川军中还有像牛横这般难以匹敌的猛将。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工夫,这数百名凉州军士卒就被牛横率领的黑虎众与颍川军杀地大败,半数士卒当场被杀,其余则纷纷丢下兵器,乞求活命。
见此,那马承也慌了,一边拽着晋天子逃向殿内,一边对朝他快步走来的赵虞喊道:“周虎,莫要再靠近了,否则……否则……”
赵虞不为所动,带着满脸凶狞之色的牛横,以及何顺所率领的一干黑虎众,跟着马承一路回到了晋天子歇养的内殿。
此时这马承已走投无路,于是他索性心一横,将手中的利剑架在了晋天子的脖子上,威胁赵虞道:“周虎,你若不想他死,你就给我让开!”
赵虞静静地看着马承——其实是看着遭马承挟持的晋天子,看着这位晋天子满脸惊恐却不敢吱声的模样,他忽然笑了出声。
“你、你笑什么?”马承惊疑问道。
“没什么。”赵虞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放开陛下,我饶你不死。”
听到这话,那马承眼眸中闪过几丝犹豫,随后,他转头看了一眼被他挟持的晋天子,旋即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么?……纵使你不杀我,这皇帝老儿怕也不会饶过我。”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杨公,今日便是马承报答你恩情之日!”
一声喊罢,他拽住晋天子的肩膀,一剑从晋天子的后腰刺入,将其刺了个对穿。
“!!”
赵虞、牛横、何顺与在场的几名黑虎众皆一惊,却无人开口。
然而,那马承却没有察觉出异样,一脚将晋天子踹开后,几步扑向赵虞,口中吼道:“马某就算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可惜,他的话还未喊完,就被牛横抬手一刀劈成两半,只剩两片身体滑落在地,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而此时,赵虞这才上前将晋天子扶起,将其扶到卧榻上。
期间,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晋天子腹部的重创。
本打算亲自动手的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马承见挟制晋天子不成,居然敢行弑君之举。
好在这位晋天子还有口气,否则,就算将那马承挫骨扬灰,恐怕也无法解他心头之恨。
晋天子好似也没有察觉到异样,在赵虞的帮助下躺到了卧榻上,一边口吐鲜血,一边骂道:“可恨的贼子,竟敢、竟敢……周虎,快,快替朕传御医……”
“我觉得不必了……剩下这点时间,还是留给你我好好谈谈吧。”
“什么?”晋天子恼怒地抬头,正要说话,却见赵虞抬起右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我早就想与陛下好好谈一谈了,这一刻,我等了足足十几年……”
“你……”
晋天子眼中瞳孔,猛地一缩。
他终于看到了那周虎面具下的真容,那是一副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受过火伤的面孔,一副与江东叛军首领赵伯虎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