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秦德县等地、汉中郡和阴平郡凑出的千余部队。
带队的主将是屯於葭萌关的王舒望。
却王舒望怎么来了?他的部曲中有汉中郡的兵士也就罢了,缘何还有阴平郡的兵士?阴平郡的兵士既然来了,阴平太守北宫越为何不来?
这是因为,陇西的战略地位实在重要,襄武遇围的消息一被阴洛太守阴洛、督秦德等地军事张景威闻知,他两人不约而同地就决定,必须马上救援,虽是能调的兵马有限,但考虑到限於目前谷阴可用的兵力数量,莘迩能派去襄武的援兵可能不会太多,那么他们就算只能挤出千人,总也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於是就有了王舒望临危受命,引蜀兵千人北上。
北上到了阴平郡内,依照阴洛与北宫越之前的书信商定,王舒望本该是与北宫越合兵,以北宫越为主将,共赴襄武助战的,可谁知就在这时,阴平郡内的一些羌人酋豪,忽然起兵响应进攻武都郡的冉僧奴,声势且不小,这一下子,就把北宫越给拖住了。北宫越没有办法,只好分了阴平兵数百与王舒望,由他继续北援,自己则留下来平定反乱。
此即王舒望所来之缘由,亦王舒望帐下为何会有部分阴平兵之缘由。
王舒望与北宫越分开以后,他引部昼夜兼行,在这天中午,到达了襄武县南。
离襄武县还有十几里地,就听到了秦兵攻城的声响。随着部队的前进,声响越来越大,前行不过才三四里,就如同雷鸣了。王舒望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喷鼻,扭动脖子,时不时恢恢地叫上一声。王舒望轻轻抚摸它的鬓毛,安抚它的紧张。再前行两三里,襄武县的城墙在望,复行里许,沿官道绕过一座丘陵,视野豁然开阔,只见:五六里外,襄武城下,环绕俱为秦阵,遍野尽是秦兵,粗略估算,不下三两万,就似汪洋一般,他们正在攻打襄武城池,四面俱攻,喊杀振地,遥眺望之,襄武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浪潮颠覆。
王舒望左右的军吏,无不震动。
一吏赶忙打眼四顾,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越发吃惊,说道:“远近皆无我军,谷阴的援兵还没有到么?”
数骑秦兵南阵的斥候出现於前方。
那几骑斥候奔到高处,望了片刻王舒望部,旋即打马,朝本阵返回。
这吏更加的恐慌了,仓急地对王舒望说道:“校尉,秦虏的斥候发现咱们了,赶紧撤吧!”
王舒望说道:“撤?”问他,“为何撤?”
那吏说道:“虏军斥候回去后,秦虏必来攻我。虏众我寡,宜当趁其未到时,及早撤离!”
王舒望说道:“虏虽众,又如何?我是为援麴将军而来,不是为撤而来的。”
那吏似是不敢置信王舒望的回答,睁大眼睛,愕然稍顷,乃大声说道:“校尉!若谷阴援兵已至,我部自可助力,然现下谷阴援兵犹尚未到,虏众数万,我部只有千余,何足用也?”
王舒望鄙视地说道:“你也配说你是武举?”
这吏与王舒望一样,也是武举的出身,说来与王舒望还是“同年”。
他诧异说道:“校尉?”
王舒望瞧也不瞧他一眼,踞坐马上,顾盼左右,按剑说道:“食国家之禄而避难,此非忠也;畏敌兵众而惧战,此非勇也。麴将军是我的故主,故主遇危而不救,此非义也!”拔剑在手,慨然说道,“舒望焉不忠不义之徒?君等如怯懦,且请自去!虽我一人,亦吾往矣!”
诸军吏中,小半是武举的举子,余下的多是汉中、阴平两部军里的勇敢战将,被王舒望这么一激,俱皆胆气倍增,齐声说道:“校尉固然忠义,我等亦忠勇士也!敢从校尉杀虏!”
那吏张口结舌,看看王舒望,看看诸军吏们,心道:“一群蠢蛋!”有心逃走,但恐王舒望行军法杀他,只得留下。
……
秦军南阵。
斥候把王舒望部到来的情报禀与蒲獾孙。
蒲獾孙闻只是一支千许人的定西部队,没有在意,从列於身后的诸将中选了一人,令道:“给你两千步骑,把之灭了!”
被他选出的这将名叫杨伏奴,是上郡太守杨满的从子,素有勇名。
杨伏奴长近九尺,满脸须髯,体格壮硕,披挂重甲,手持长槊,腰悬刀、槌,立在那里,就如个怒目的金刚,蒲獾孙等将个头最高的,也只到他胸口罢了,当真是威风凛凛。
他接了命令,便出阵外,引步骑两千,呼啸往去截击王舒望部。
蒲獾孙下过命令,就没有再关注阵后的那支小小敌军了,注意力俱在攻城的战斗上。
今天的这次总攻,是从早晨打起的。
与前几天不同,这回担负主攻任务的,不再是城南、城西,而是城东的秦兵主力部队了。
这边是养精蓄锐十来天的生力军,那边是日夜不停,作战了六七天的疲惫守卒,从早晨的战斗打响,襄武县城就一直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下。
战至此时,在得到了三千城东部队的增援后,蒲獾孙的城南战场,虽因守将屈男虎实在悍勇,还没有能冲上城头,但蒲獾孙估计,这只是时间问题了。
南城墙下的秦兵推动撞车,再次朝南城门发起进攻。城上的铁撞车使用的次数太多,铁链承受不住过度的磨损,没等砸到秦兵的撞车上就断裂了,那铁首木身的撞木坠下,落到了秦兵撞车的旁边,扬起了大片尘土。推动撞车的秦兵吓了一跳,旋即欢呼起来,用撞车车身后头的两个铁爪抓住地面,稳固住了车身,然后开始前后摆动车上的撞木,狠狠地砸击城门。
蒲獾孙面露喜色,令道:“马上增兵城门!”
鼓声大作,令旗挥动,城下的军官识出军令,聚了百余城门周近的秦兵,拥往南城门。
就在蒲獾孙目不转睛,观望城门处的部队进展时,几个秦军的将校灰头土脸地仓皇奔来,下拜说道:“明公,杨伏奴为陇将阵斩,我部败归。”
蒲獾孙扭脸看去,见说话的几人是适才从杨伏奴出战的军将,问道:“什么?”
“杨伏奴骄傲大意,恃我兵多,不听末将等劝阻,连阵都不列,就急与陇兵战斗,方接一合,即被陇将突袭刺落,身首异处!陇兵趁势掩杀,亏得末将等拼死奋战,这才侥幸撤回。”
“陇将谁人?”
这几个秦将都是蒲獾孙的老部下了,上回蒲獾孙、蒲洛孤、苟雄联兵进攻麴球,他们也在军中,因是认得王舒望,答道:“王舒望。”
蒲獾孙嘿然,说道:“原来是这个狗崽子!苟雄当日都差点被他生擒,杨伏奴为他阵斩,倒不奇怪。”忖思片刻,又唤出一将,令道,“攻城正在紧要关头,我没有功夫与他闲斗。你引兵去,毋与战,把他截住即可!等我攻破了南城,再亲去拿他。”
这将髡头小辫,是个匈奴人,便是背叛了赵宴荔的乌洛逵。今天总攻,上的都是秦兵,没有用铁弗匈奴的人,故是,如单纯以拦截为目的的话,可以用乌洛逵领其本部前往。
乌洛逵接令而去。
望着乌洛逵离去,赵兴暗咬牙关,想道:“我父遇害,我落到今日田地,全是因你这个狗贼反叛!早晚一天,老子把你碎尸万段!”
虽是痛恨乌洛逵,毕竟将被乌洛逵带去拦敌的都是他的部民,这几天攻城,铁弗匈奴的部众已经死了很多了,为能尽可能地减少点本部的损失,赵兴忍住气,赶着追上去,露出笑容,说道,“王舒望,定西悍将也。将军此去阻截,奉燕公的军令,把他拦住就好,不可浪战啊。”
乌洛逵说道:“何须你来多嘴,我不知么?”
赵兴怒不可遏,笑容愈浓,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乌洛逵领部南下,去未多时,狼狈逃回。
蒲獾孙问道:“怎么回事?”
乌洛逵说道:“末将列阵,拦住那王舒望后,谨遵明公军令,不与之战。不曾想那王舒望单人独骑,至我阵前,下马卸甲,倚骑而坐,竟是嚣张挑衅!末将部下,便有几个军吏耐不住,领着兵马出阵,往去擒拿,然被王舒望射死两个,刺死两个。末将阵脚大乱,陇兵趁隙袭我。亏得末将奋勇抵抗,手刃其勇将四五,这才击退了他们的进攻,撤退回来。”
前边那几个军将是“拼死奋战”,这个乌洛逵是“奋勇抵抗”,蒲獾孙知他们的话不尽不实,然南城墙的攻势正酣,却是懒得理会他们,心道:“跟个苍蝇似的,王舒望这小贼着实烦人!连败我了两路兵,我再遣谁前去阻他?”与赵兴接触的这些天,他发现赵兴有些用兵之能,便选定了赵兴,命令说道,“你去!把他挡下。”
赵兴确是有用兵的才能,他这一带部过去,顿将王舒望部阻截了下来。
王舒望数次佯攻,引不来赵兴的上当,欲待硬攻,赵兴兵是他的两倍多,恐不易速胜,没的办法,只好暂与赵兴对阵相持。
远处襄武县外的秦兵攻城之声,从王舒望等到达此地起,直到现下暮色将至,中间没有断绝过。尽管人不在襄武,可襄武的战况会激烈到何等程度,襄武城上的麴球等守军将士面对的状况会有多么的危急,王舒望可想而知。
傍晚时分,攻城秦兵的声响慢慢变小。
骑马登上高处,王舒望远望城下。
夕阳如血,孤城矗立。城外四面的秦兵,皆停下了攻势,各朝后边退了一定的距离,但没有撤兵。这应该是上一轮的进攻结束了,秦兵在做下一轮进攻的准备。
王舒望看到,一骑从城东的秦军主阵中出来,过了护城河,行到城墙的近处,随后顺着城墙行奔。王舒望想道:“这是在劝降了。”轻蔑地啐了口,接着想道,“麴郎君怎会投降!”
劝降的那骑不是劝麴球投降,他是在劝守卒投降。
这人正是才被吕明、季和送到孟朗军中的且渠元光。逼迫石骏奴、赵兴部攻城时,孟朗毫不容情,可换到效忠蒲茂的部队攻城,孟朗就不免心疼,如能把城中的守卒劝降,或乱掉守卒的军心,减轻己军的伤亡,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因就趁两次进攻的间歇,他把元光派了出去。
元光听说了麴球射死石骏奴的事,生怕也被麴球射死,求了两套重甲,悉披挂於身,他人矮小,穿两套甲衣,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人瘦甲胖,也很不协调。
然这皆无妨於他振作精神,为新主立功。
元光驱马疾行,绕城而呼:“我是且渠元光,我父拔若能,莘迩之义弟也!奉莘迩逆令,我父与曹斐领兵来援襄武,然於日前惨败於白石山下!大秦仁义,赦俘不杀,我因此拨乱反正,弃暗投明!谷阴的援兵不会再来了!城上的将士们,赶紧降了吧!
“我父是莘迩的义弟,大秦都不杀我,况乎汝等?孟公有军令在此:降者不杀;斩屯长以上以献者,赏百金;斩麴球以献者,爵侯,赏千金!”
数十支箭矢朝他射来。
元光拨马躲避,坚持着把四面城墙全都跑了一遍,乃才回城东复命。
……
城头,麴球望着奔窜东去的元光,已经压在心头多日的石头,沉到了底。
他心道:“元光怎么在秦军?”
不管曹斐兵败白石山云云,是不是真,可元光的这番话,杀伤力太大。
孤立无援,此为守城大忌。连日来,兵士们抗十余倍之敌,日夜无歇,死伤惨重,此前还有谷阴援兵这一点希望能做个支撑,而下久战力竭,城已残破,却突然听到说援兵不会来了?
麴球心道:“士气必丧!”
他不甘地顾盼城内的里巷、城上的将士,四望城下那数万被他阻於城外、不得登城的秦兵,暗暗叹了口气,想道,“若无元光此话,我或可再守三日,於今,只有弃城了!”
弃城,是明智之举。
当谷阴援兵不会来了的消息,在守卒、民夫、百姓中传开之后,一股惶恐的气氛立刻弥漫住了整个的襄武县城。因麴球抚慰得当,而一直於城上协助守卒战斗的民夫,不到一个时辰,就逃走了大半;屈男虎、屈男见日、邴播纷纷禀报,有兵卒三两聚集,窃窃私语。
麴球当机立断,不再拖延。
他把邴播等将召齐,说道:“且渠元光乱我军心,襄武城是守不住了,咱们现在就突围!”
邴播问道:“从哪里突围?”
麴球注意到,饶以邴播、屈男虎、屈男见日的勇悍,在听到他说出了“突围”二字后,也都不禁脸上露出喜色,心知撤退此事,果真是势在必行了,指向城西,说道:“城西!”
城西的秦军数量少,之前的主将石骏奴又身死弩下,相比其余三面的秦军,应是最易突破的。
邴播等人没有异议。
麴球当下部署,出了西城门后,以邴播引骑五十,在前开道,屈男虎、屈男见日率步卒居中,他自己则率甲骑二十、甲士三十,亲为他们殿后。
屈男虎、屈男见日争夺殿后的位置,麴球不给他们,说道:“日来守城,多仗汝父子力,无以酬谢,今突围出城,我为汝父子阻贼!”
屈男虎、屈男见日感动不已。
召来襄武县长、和文弱不能从军撤退的郡县府吏,麴球真心实意地对他们说道:“军心已乱,城不可守矣。君等与百姓助我守战十余日,而我不能保境安土,此我过也!我走之后,君等即可降,留此有用之身,善抚城中百姓。待我归还之日,再与君等痛饮!”
又循抚重伤难行的兵士,麴球垂泪说道:“君等为我死战,我今不能带君等同走,此我负君等也!秦虏入城,君等可降。来日沙场再见,我必接迎君等回国!”
襄武县长、郡县吏、重伤的兵士,尽皆落泪。
赶在秦军的下一波攻势展开前,打开西城门,邴播率骑当先,屈男虎、屈男见日统步卒紧从,麴球引步骑五十押后。这一支集合了全城能战之卒、而尚不到七百人的突围部队,没有击鼓,也没有扬旗,仿佛一支利箭,俱皆鼓足力气,闷头朝对面的秦军杀去。
秦兵没有想到麴球会在这个时候突围,前一波攻城的士兵正在回撤,后一波将要攻城的士兵正在前移,阵型正乱,被麴球等冲了个措手不及。
石骏奴阵亡以后,孟朗调了前军将军石首接替指挥城西的部队。
在蒲秦的诸多将校中,石首称得上是个上将,骁勇知兵略,可毕竟与石骏奴的部曲不熟,且其性酷,方到石骏奴部中日,就斩了两三个部中的军将以立威,由是对石骏奴部越发地难以如臂使指,因而虽闻讯后,便急忙调兵堵截,却仍是无法将这支城中杀出的突围部队挡下。
邴播撞入秦阵,挟槊冲战,挡者披靡,其所率骑兵五十,各个奋勇进击。
屈男虎、屈男见日父子,一边领步卒跟进,一边叫弓弩手随意引射。
有数支共约四百来人的秦骑,试图从后包抄。麴球策马转斗,窥定其中一支的军将所在,进如风雷,槊起处,杀此军将,候别骑来围,退还步骑阵中,以强弩却之,待彼稍退,又骋马出,复杀军将两人,进退如风,骑到处,秦将竞相坠马。秦骑大恐,勒马逡巡,无人再敢前。
且战且行,鏖战小半个时辰,突围的部队冲透了城西秦军的重阵。
这时,城东、城南的秦军援兵赶来,一将率甲骑百余,紧追不舍。
麴球遥闻围城的秦军部队爆发出阵阵的大叫,知道这是他们攻到了城上,驻马回望之,看到了追击的那支秦骑,大约是城池已破,大部分的秦兵急着入城,却是来追他们的秦兵并不很多,除了这支秦骑以外,在其后头,还有三两支轻骑和千数的步卒。
麴球舍槊换铁槌,驱马往那支甲骑迎去。
带头的那秦将嚷叫着羌话,挺槊呼喝冲来。
麴球懂羌话,听出他是在叫“我安定啖会是也”,懒得理会,只管催马。两骑未交,麴球投掷铁槌,正中那将马头。战马惊嘶,甩动躯体,把那将给抛落到了马下,那将的叫声戛然而止,唯闻惊马嘶鸣了。麴球马到,俯身拾起铁槌,马不停蹄,至其身前,挥槌打在他的兜鍪上。兜鍪再坚,也挡不住这下猛击,鲜血从那将兜鍪的眼帘、鼻帘喷射出来,立时毙命当场。
啖会所率之百余甲骑与麴球已是近在咫尺。
两下都是马快,谁也回不了身。
麴球丝毫无畏,灵活地躲让敌骑的槊戳,铁槌横击竖打,倏忽间,地上已落了四五秦军甲骑的尸体。两边脱离。麴球兜马回身,与同他一样,也回身的秦军甲骑再次对冲。
这一次的短促战斗,加上了麴球所带的那二十甲骑。
那二十甲骑从秦军甲骑的背后发起冲锋。
东西夹击,秦军甲骑大溃,又丢下了几具尸体,落荒逃走。
随在甲骑之后的秦军轻骑、步卒,哪里还敢再追?
麴球与部下的甲骑会合,从容西去,赶上了邴播、屈男虎、屈男见日。
众人商议,下一步去哪里?
邴播建议说道:“元光那狗贼说曹领军兵败白石山,此事如果是真,那咱的西北边也是秦兵。不如先径往西去,渡过洮水,然后顺洮水北上,回入陇州。”
屈男虎、屈男见日以为然。
麴球说道:“元光所言,未必是真。即使是真,咱们也不能往西渡洮水。”
邴播问道:“郎君何意?”
“我是秦州刺史,陇西虽然失陷,尚有武都、阴平两郡。我意南下阴平郡!”
邴播、屈男虎、屈男见日面面相觑。
邴播说道:“郎君,陇西被秦虏夺占,武都、阴平与我陇州间的通道也就因此断绝。如说襄武是孤城,武都、阴平何尝不是孤郡?我部只剩五百余,纵是去了阴平,怕也无用啊!”
出城的时候,步骑有六七百,突围一战,折损了百余,目前只存五百多战士了。
麴球说道:“正因武都、阴平将成孤郡,我身为秦州刺史,才该到阴平去!鼓舞士气,抵抗秦虏。”
他顾与诸人说道,“征虏将军雄图大略,志在涤荡膻腥,还唐都於中原,秦州三郡西接陇州,南连汉中,不仅是我定西东边的屏障,也是征虏将军实现抱负的要地!实重中之重。便是曹领军真的战败,征虏将军也不会坐视我秦州尽陷而不管,定会统兵来救的!
“咱们现下的兵马虽少,合武都、阴平、汉中等地兵,亦可得万众也!或不足以守御三郡,可保住阴平却没有问题。等到征虏兵马来到,征虏由西而攻,我等从南而进,收复陇西,岂不易如反掌?”
邴播等听了,都道:“悉从郎君意!”
夜色已至,麴球再次回望了眼襄武县城。
城中火光烧天,黑烟滚滚。
不用说也能猜到,此必是因那秦军攻城十日,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才把襄武攻陷,故虽是襄武县长等按照麴球的吩咐,开城投降了,却最终也还是没能逃得了被秦军洗城的惨局。
麴球闭上眼睛,尽力按住沉痛的心情,简洁地下令:“出发!”
往南行不多远,撒出去的斥候来报:“前有一军,观其旗号,是蜀地与阴平的援兵!”
麴球令之再探。
斥候这次查明,是王舒望部。
王舒望闻得麴球突围到此,慌忙来迎。
到麴球部处,看到麴球与邴播等将皆是血污满甲,其后率领的步骑兵卒,总共也仅有数百之多,且个个带伤,都是浑身血渍、尘土,疲惫不堪,王舒望眼圈一红,滚落下马,伏拜说道:“末将王舒望,救援来迟,敢请将军治罪!”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把他扶起,麴球欣慰的笑容映入他的眼中。
麴球恍然地说道:“先我於城头眺见,城南先后有三股秦兵离阵,两股去后不久即返。车兵,当时是你部在城南,那两股秦兵是被你击败了么?”
车兵,是王舒望的小字。
王舒望说道:“末将於今天午时率部千余赶到了城南,想着杀到城下,好为将军助威!却末将无能,未能击溃拦截的秦虏!”
麴球心道:“若车兵部当时能抵至城外,元光也就乱不了我的军心了!”然既闻王舒望说他部曲只有千余,也知道,他的兵马太少,以此千余面对数万秦兵,敢於不退而战,已是一等一的壮勇了,再攻破秦阵,冲到城下?那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麴球说道:“车兵!卿以千人,败秦军两部,已大涨我定西威风!今襄武失守,我欲南下阴平,合武都、阴平、汉中等各地兵马,继续抵抗秦虏,正思良将,而卿来到,此天助我也!卿且与我合兵,共往阴平。”问道,“卿从蜀来,路经阴平,当知郡中形势,秦虏可有犯境?”
王舒望答道:“秦虏现正围攻武都,尚未打到阴平,但阴平郡内的羌豪叛乱,是以北宫太守无法亲援将军。将军今如去阴平,以将军之威,料诸羌之叛,必挥手可平!末将愿为将军先锋,平定叛乱,御虏境外!”
羌豪的叛乱,麴球并不在意,但听到秦军正在围攻武都,他便问道:“武都的情况於下如何,卿可知晓?”
王舒望答道:“末将听北宫太守说,张太守文而有胆略,与李亮并力守卫下辩,秦虏虽众,不能克城。前时,李亮引精卒百人,夜斫秦营,惜乎被蒲秦将仇泰击退。末将与北宫太守分别已有四日,武都郡现在的战况如何,末将不知。”
麴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下辩是武都的郡治,尽管闻知了秦军正在围攻此城,可麴球手上无兵,没法支援,也只能等到了阴平后,再作打算了。
两部合为一部,麴球率之,夤夜南下,前往阴平郡。
……
鸟鼠同穴山,定西营中。
一骑翩然驰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