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渭河上的那个小子吗?
郭武认出了陈子云,三步作两步赶上,疑惑地问道:
“你小子来这里干什么?”
陈子云转身一看,发现竟然是郭武!
世界真小,又遇上这位军爷了。
“回这位英雄,小子来这里是投亲的。”
陈子云突然想到,眼前这位爷姓郭,而自己找的人也姓郭,不会这么巧吧?
“投亲?”
郭武一脸疑惑地盯着陈子云。
随后道:
“罢了,你且随我前去。”
郭武摆摆手,越过陈子云,向书院走去。
走了有一会,二人来到书院山门前。
郭武大声道:
“小三,你快去堂厨给我弄点吃的来,饿死我了!”
山门前的两个守门小童,正百无聊赖地乱想着。
听见郭武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后激动地看着郭武,喜道:
“少爷来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其中一个守门小童转身往书院内跑去。
跟在郭武身后的陈子云,走出前来,向剩下的守门小童拱手道:
“劳烦尊驾通报郭院主一声,小子携郭院主昔日故人的半块玉佩,前来求见。”
说完陈子云并没有从包裹里拿出玉佩给看门小童。
而是拿出张承德给的十两金子对着他说:
“若能将话带给郭院主,小子愿以身家相赠。”
守门小童见到金子,两眼放光,这可是黄金啊!
不管哪朝哪代,黄金白银都是最保值的硬通货,不像铜钱之流,各国都自己乱铸。
还没等小童开口
…
郭武大声呵斥,怒道:
“你个竖子!
光天化日在书院门前行贿,好大胆子!”
*
其实陈子云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就是想引起郭武重视。
如果陈子云直接说要见郭时风。
人家会不会出来见他不说,小童会不会去禀报都是问题。
所以他故意当着郭武的面,拿出金子,总不会有无聊的人,拿金子去骗人吧?
陈子云来时计算的是,拿金子诱惑通报的人,不怕见不到郭时风。
但他却没料想碰见了郭武。
而此刻只要勾起郭武的注意,那就多了一重保险。
兴许能省下金子,这才是重要的。
陈子云听到刚才郭武与守门小童的对话,知道他不简单,应该是武昌郭氏族人。
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
陈子云对郭武赔笑道:
“小子是郭院主故人之孙。
此次前来是带有重要之物,要交给郭院主的,又怕不得相见,故有此冒昧之举,还请见谅。”
郭武闻言,不耐烦的伸出手来,道:
“那小子,我不管你说的是否为真,你且在这等着,是什么东西拿来,我帮你递交。”
陈子云没有拿出玉佩交给郭武,而是正色道:
“这位英雄,因此物长辈再三叮嘱,要亲自交到郭院主之手,所以还请劳驾通禀一声。
只需告知郭院主四个字,承德之玉,若郭院主不知,小子转身便走,绝不叨扰。”
“承德…”
郭武低声喃喃,手抚下巴若有所思,仿佛想起了什么。
紧接道:
“小四,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告诉我爹,不许收贿!
坏了书院名声,我饶不了你,听到没?
那小子,你在这里等着。”
守门小童连连应是。
郭武则径直走进了院内。
陈子云直身站立在山门外,没有胡乱走动。
他不知道此刻除了明面上的守门小童外,还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武昌书院乃是郭家所立,可不是什么普通去处。
郭家的实力,张承德告诉他,恐怕仅在四大氏族之下。
书院中央一座院子内。
郭时风此刻正在房中处理公务。
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郭时风抬头一看,只见郭武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郭时风惊讶道:
“武儿,你不在军中好好呆着,又跑回武昌城干什么?”
“爹,我都多久没有回来看望您老人家了,这次就告假几天,您老又对我说教。”
郭武用委屈的小眼神向郭时风抱怨着。
郭时风中年得子,所以对郭武很是溺爱。
见到郭武委屈地眼神,顿时心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你呀你,整天吊儿郎当的,多大人了!
既然跟着李将军,那就要好好的干!”
这时,郭武一拍脑门,想起刚才的事。
“对了!
爹,门外有个小子说要见你,还说拿了什么故人之玉给你。
我听那小子说到了承德,一想,怕不是你和姑母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吧?”
郭时风闻言,登时起身,急道:“是承德兄!
我终于等到…
你来找我了!
快!
快随我前去!”
郭时风听到承德两个字,顿时就明白了。
*
陈子云仍在书院大门外站着。
盏茶的功夫后。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虽发须皆白、却精神焕发的老者,与郭武一前一后从院内走出,向陈子云急匆匆地走过来,边走边说道:
“就是你?快拿玉佩我看!”
陈子云没有动,问道:
“可是郭院主?”
老者急切的回答:“正是我,速拿玉佩我看。”
陈子云摇摇头道:“小子孟浪,因长辈再三告诫,烦请郭院主先拿出玉佩比对。”
在没有确定来人的身份前,陈子云不敢胡乱地拿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但他却不知道,这完全是多虑了。
玉佩的事一共只有郭时风、郭箐箐、张承德三人知道。
陈子云能说出张承德和玉佩,足以证明他是张承德信任之人。
见郭时风毫不犹豫地拿出玉佩,陈子云也从包裹里,拿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郭时风把两块玉佩拼起来后。
浑身颤抖着低声喃喃:
“承德啊,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几十年了…
我已成老朽…”
一阵缅怀后。
郭时风紧盯着陈子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是谁?
这块玉佩的主人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
你是他的谁?
他交代你来干什么?”
除了自己的出身,以及张承德身在何处,其它的问题,陈子云一一据实相告。
诸如自己的名字、张承德还健在、是自己的启蒙师父、想进书院修学之类的回答。
张承德没有告诉陈子云其它的事情,只是让他一定要亲手将玉佩交给郭时风。
此刻陈子云看到郭时风脸上的表情,觉得他和张承德的关系似乎没那么简单。
“好好好,既然他不愿说,我也不多问,至于你进书院修学之事嘛……
我去安排。”
说罢郭时风领着陈子云进入院中。
……
在院内行走的路上。
陈子云心中感慨,这武昌书院真够大的。
他们走了应该有十几分钟了,一路上尽是各种院子、厢房、亭台楼阁等建筑,数不胜数。
武昌书院是在山脚下,他们是斜着往上走。
再走了几分钟后,到了一个房门口,上面挂着一块写着《理事斋》三个字的大匾。
陈子云跟着郭时风走了进去。
只见一人坐于堂中。
此人中年模样,国字脸,在桌案上不知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赶忙起身相迎。
“院主,你怎么来了?”
“敬才,这是我一个老友的晚辈,你先给他安排地方住下。”
郭时风说罢转身对陈子云道:
“你听他安排,我有事要先处理,明日我过来找你。”
郭时风说完这番话,不待陈子云开口便匆匆离去。
此时屋中仅剩国字脸敬才和陈子云。
二人四目相对。
敬才开口:
“小友怎么称呼?哪里人氏?”
陈子云拱手道:
“晚辈陈子云,是从南郡来,先生唤晚辈为子云好了。”
陈子云倒是不怕暴露张承德和他的来历。
想要在茫茫南郡中,找出一个人简直是困难至极。
更不要说那么偏僻的石头村了。
“小友一路辛苦,你随我来,我帮你安排地方歇息。”
敬才说罢示意陈子云跟着他。
“有劳先生。”
陈子云再次拱手,随后跟上。
一路无话。
两人很快走到一个院子。
院中有颗大树。
树旁有口井。
院里只有三间房,陈子云跟着敬才进入其中的一间。
房内只有一名十几岁的少年。
此人面色白净,仪表不凡,一身青色的细花纹底锦服,以及几片莲花纹在衣袖上,若影若现。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陈子云二人进入,起身对着敬才作揖道:
“见过郭斋长。”
敬才点点头,说道:
“嗯,他叫陈子云,以后就住在你这里了。
稍时你帮他从杂事房领取相关的生活物什过来。”
紧接着又对陈子云说: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两个认识一下,有事你来理事斋找我,郭院主处理好事物会过来找你。”
敬才说完随即离去。
陈子云对着少年开口问道:
“我叫陈子云,以后叨扰前辈了。
敢问前辈贵姓?”
“不妨事,我叫林枫,你安心住在这里。
我去给你领床被褥过来,明天你有空再去登记。”
“那就烦劳前辈了。”
等林枫出去后,屋中只剩下陈子云一人。
他打量着房内的环境。
房间有十七八平米大,房内的一张桌案上摆着几本书,两个角落里各有一个,一米五左右的床炕。
陈子云走到那个没有被褥的床炕,放下包裹。
里面有没送出去的十两黄金、一本兵书、一套洗的发白的衣服、以及吃剩的一点干粮,再无其它。
陈子云坐了一会。
时间已临近傍晚,有点寒冷,他缩着身子,想着琐事。
此时脚步声传来。
是林枫拿着麻布被褥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林枫将被褥放到陈子云的炕上,道:
“子云,我拿了两个馒头回来,你我一人一个,今晚先将就着。”
说罢递给陈子云一个馒头,而后回到桌案继续看书。
陈子云整理好一切之后。
天色已晚,他到院中打了盆水回来,简单地洗了下脚。
而后又帮林枫打了一盆。
林枫点起蜡烛,和陈子云自来熟地闲聊起来。
……
在和林枫的对话中,陈子云得知。
林枫今年十五岁,来书院已经四年了。
他是武陵郡太守林英的独子。
武昌书院创立已经有二十年。
书院每年要交五百两银子的学费,换成铜钱就是五十万枚。
陈子云大惊,这简直是天价学费!
不过有张承德的这层关系,他没有太多的担忧。
……
书院不同于官办私塾,有关系的人家甚至不需要向私塾交学费,只需要帮着私塾干着活就行。
不过也没什么东西学,主要就是教你认字、写字。
武昌书院是魏国最有名气的几个书院之一。
由郭家所创办。
奇怪的是,武昌书院每年仅收十五个学生,有少无多。
而且每一个学生都要有推荐信,才能进书院修习。
武昌书院全院师生加上仆役,也就七八百人。
得知这个情况的陈子云惊讶不已,和前世动辄成千上万学子的书院相比,这简直上不得台面。
不过他想想就释然了。
魏国的书院风才刚刚开始萌芽,加上知识一直被名门望族所垄断。
普通人想要读书习字都是困难的,更别说进入书院这种,藏书堪比国家机器的地方了。
跟前世没什么两样,书院一切都是以藏书、读书、讲学、著书和祭祀活动为主。
武昌书院的架构也很简单。
一共只有五个堂。
教习堂、负责学术和各种文学的教习;
锻体堂、教导学生练武强身;
敬师堂、管理师生品行考核以及院规执行;
杂事堂、管理院内日常生活等;
崇书堂、管理一切与书籍相关的事情。
堂下面又有着各斋。
斋长是从师生中选出一些精英担任,各堂发下的事务,由他们负责执行。
由上至下。
院主下设有一位副院主,负责管理整个书院的一些大事,各种学术的管理,以及职务安排;
接着是各堂的堂主。
一般称做山主,主要是管理各门学课的教学计划与安排。
斋长、大多是负责对内行政,日常管理,以及对外接洽。
学长、主要是负责学子的教习,就是前世的老师。
监院、主要是负责管理书院院规,以及稽查学子品行。
掌书、主要是负责藏书的管理,借阅以及各种卷宗档案的职事。
……
陈子云与林枫畅谈至深夜。
二人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