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如霜的瑶环师太完全不顾形象了,把双臂大大张开一划拉,仿佛鸡婆子振翅,示意瑶华师太和虚涵子、抱缺子让开地方。迅速拔出金钗蹲下,也开始刻字。
见两大长老如此,聪明伶俐的弟子恍然大悟。匆忙寻觅空地,寻找工具,整齐的队形立刻散乱。
南星闭上了眼睛,默诵强记。
少数人半天没找到趁手家伙,打开剑匣,拿出像性命根子一样温养的本命飞剑,把它当成了凿子。
膳堂和杂役的人群修为最低,反应最慢,可也不傻。
手抓烧火棍的哥们龙飞凤舞,焦黑棍头恰似一支炭笔。如椽巨笔,当然要写锦绣大字,烧火棍一划拉就是一小块空地没了。不知不觉,越过人数最少的燕子楼末端,逼近精英弟子。
另外几个脸膛黑黑,在灶前厮混的哥们听得似懂非懂,反正记不住,围在烧火棍附近张罗。见有人碍事,就咋呼呼推搡。倘若在平时,他们碰到精英弟子都低垂着头,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那些被推开的也不恼,只痴痴呆呆扫一眼,便自觉挪往旁边,口中念念有词。
以棍写字,以飞剑刻字,根本不算啥。
有个机灵的狠人心一横,干脆咬破手指头在地面书写。瞧瞧,俺以俺血荐祖师,这一片心够挚诚!
瞧见眼皮下纷纷乱乱一幕,信天游面皮抽搐,想起小时候在雪地里撒尿。焦黄的尿液射入雪层滋滋响,冲出了一个个黑窟窿。只是文章太长了,至少得好几十泡尿才能拿下。
对两篇短文,他揣摩过多次。此刻朗声诵读,“触摸”众人的气场起伏,神识波动,理解又精深了一层。
六百多个字,平静清晰,不徐不疾,整整费了一盏茶工夫才念完。
信天游不再出声,静静看着下面。
小爷劳神费力,一十八般武艺全用光了,丫挺的可别不知好歹!
众人等候了一阵子,感觉海面没有继续传出声音了。眯眼背诵的睁开眼睛,刻字的仰起头颅,好像一条条水桶里养着的鳝鱼。
突然,一阵嚎啕大哭传出,催人肝肠寸断。
却是空虚子匍匐于地,痛哭流涕,就差撒泼打滚了。
“祖师爷呀,您老人家,怎么过了八百年才回来啊……”
嚎啕声瞬间勾起了南海弟子诸多委屈,随即哭倒一大片。好似被欺负的小孩子终于盼到大人回家,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南望迅速站起身,郑重掸去袍子上的灰尘,带领众人跪拜。
“南海一脉,叩迎祖师……”
在山呼海啸一般的音浪中,信神棍一直悬着的小心脏,终于落回了腔子里。
待声音平息,雾中传出了苍老威严之声。
“吾以一缕神念临凡,实有天机传与尔等,不可对外妄言……乾坤动荡,凶兆毕露。当与华国结盟,共度难关。今年的暮春三月,乃天下大乱之始……南海派诸多道场,不宜大兴土木。提前动员百姓前往高地,储水积粮;玉笥岛囚人,有伤天和,永不登临……”
信天游把“放弃玉笥岛”混杂于几条命令中下达,反正搞东搞西就为了这。
与华国结盟,属于一个应对末世的伏笔,不是特别重要。如果引发询问,便说当年云游时欠下了人情。
至于“暮春三月,大乱之始”,是讲今年的春末至秋初,将出现大旱情。待明年,南北两极的冰盖开始融化,海水将逐渐淹没大部分陆地……
他还预备解释的,哪料下面“喏喏”连声,连屁也不多放一个。才晓得“祖师爷”三个字的威力,下达命令就可以了,不需要理由。
既然如此,信神棍的胆子大了,脑筋又活泛起来。
是不是再弄点天材地宝,干脆讨要镇守甘露观的三支震天箭?
南望见祖师爷沉吟,走到海边一撩袍子跪下了,双手把一件亮晶晶物品托举过头,恭恭敬敬道:
“还请祖师爷,收回芙蓉令。”
对呀,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号令南海,莫敢不从。可隔得太远了,无法凌空摄物,怎么拿?
难道顺着冰棍爬下,踩踏冰面走到岸边?有损仙人形象,更加不行。
雾中沉默了数息,突然连续传出“亢儿亢儿”的低沉鸣叫。
南海派众人都跪在地上,听到声音后大为奇怪。
仰面见到,带领众鸟盘旋于半空的信天翁俯冲下来,如一片黑白相间的云朵掠过。从大长老手中叼走芙蓉令,送入雾里。顿时一个二个惊讶得,下巴颌差点脱臼。
他们哪晓得,信天游从小生活在山里,与动植物有着天然亲近。加上如今的神识远超以往,跟鸟儿作简单沟通不在话下。
“吾在人间,尚有传人,日后持此牌相见。”
雾汽愈加浓厚,将“白玉柱”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句话,是为以南海师叔祖的身份亮相埋下伏笔。信天游骤然心神不宁,警兆忽生,没心思多讲了。
让灵索剧烈释放灵气制造云雾掩护,准备溜下冰棍与大白会和,撒丫子逃跑。
嗯,还不知道夯货有没有冻成鱼罐头。
正此刻,他感觉被一股强大无匹的神识锁定,晴空响起了一声霹雳。
“呔,何方妖人?吃俺一拳。”
话音未落,一道电光划破长空。
闪电过后,必然雷鸣。
沉闷暴怒的雷声隆隆不绝,如黑云摧城,如沉重石磨在半空中滚动碾压,撞击每个人的耳膜,镇压心神。
港口一侧,耸立着近百丈高的陡峭山峰。一道灰影从峰顶纵跃扑向大海。周身缠绕电光,仿佛一柄巨大的雷神之锤。
空虚子惊呼“不可”,手忙脚乱爬起,抓起桃木剑往上空一掷。
平淡无奇的桃木剑身于一瞬间浮现出虚影光亮,好像一条青龙咆哮着扶摇直上九霄,想截住电光。
可惜,他本来匍匐在地,收敛了浑身法力。当听到声音之后再起身掷剑,动作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仰望“青龙”扑了一个空,连连跺脚,惊恐、懊恼不已。
来者不可能有其他。
是镇守南海的另外一位融体三重境圣人,冲霄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