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莉看着思远的每个夜晚。
她苦着小脸吃药,她徜徉于书中海洋,她执笔认真日记,她于床上皱眉睡去。
思远的愿望,微小而明亮。
一晚,娜娜莉第一眼看到她,思远满脸笑容。
她兴奋地在日记上写道:“哥哥同意我去学校啦!”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只要我这星期都好好地,他就跟老师商量,下星期就去上学。”
“不知道我的位置怎么样了?”
“肯定被小雯弄得乱七八糟。”
写着写着,思远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目睹这一切的周夏,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想,像思远这样的女孩,值得被世界以温柔相待。
之后每一天,数着手指度过。
思远越来越开心,却隐约有些忐忑。
她本来每晚会开上几分钟的窗户,让花香进来,也盯着窗外梅花看。
然而这几天,窗户被她关的严实,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
只是偶尔透过窗户往外看,落在梅花上的目光,带着憧憬。
吃药也格外积极。
都是带着微笑入眠。
只是,周夏发现,思远的脸色,比起之前明显更是苍白上了几分。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周夏安慰着自己,又是仔细端详思远的脸色。
真的,更显几分病态苍白。
不是错觉。
最知道身体情况的,肯定还是思远自己。
她开始担心起来。
每晚对着梅树祈祷的时间更长了。
也更早的上床睡觉。
黑暗中,娜娜莉蹲在床边,近距离看着思远的脸。
不知梦到了什么,思远喃喃说着梦话,眉头紧皱。
从这个女孩的日记里,周夏能准确地感觉到,思远非常想去上学。
是热爱学习吗?
还是单纯地害怕孤独?
无论如何,周夏都希望,思远能完成自己的愿望。
哪怕只是去学校一天也好。
眼前一黑一亮。
仍然是思远的小房间。
一片漆黑。
为什么没开灯?
周夏注意到床头柜上的卡通闹钟。
八点多,好早,以往这个时候,思远还在看书。
不安的预感爬上心头。
感同身受之下,周夏发现娜娜莉也有相同的担忧。
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蹲在床边。
思远钻在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在外面。
睡着了吗?
周夏看向思远的脸。
眉头皱得好紧。
而且,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没睡着。
周夏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到思远紧紧咬着牙,身体蜷缩在被窝里,双眼紧闭眉头深锁,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怎么了?
联想到思远的身体情况。
难道病情发作了吗?
在之前,周夏只知道思远的健康情况堪忧,却不清楚这个女孩具体得了什么病,都有些什么症状。
而现在,是周夏第一次看到思远发病的过程。
只能蜷缩在被窝里,看这样子,一定很痛苦吧。
周夏感觉到了娜娜莉难过的心情。
一夜无话。
眼前一黑一亮。
这个房间却已经空空如也。
床上被子完好。
闹钟显示七点半。
娜娜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一个人都没有。
心里空荡荡的。
穿过墙,她去了思远隔壁邻居家里。
一家三口人正在吃饭。
似乎最近月考的成绩下来,两父母正在就这件事数落自家儿子。
还穿着校服的儿子默默吃饭,看样子很倔,父母说的话全当耳边风。
老妈说着说着,就提起了隔壁的侯思远。
“你看看人家小远,成绩多好,跟人家多学学!”
话头一打开,老爸也加入进来。
在他们嘴里,侯思远成了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成绩好,又听话,不捣蛋不瞎玩,也不会通宵上网。
简直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可说着说着,老妈就开始唉声叹气。
“可怜啊……”
话题一转,提起了侯思远的病。
无父无母的,也只有一个哥哥,还生了重病,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侯在前一人肩上。
不容易啊。
听说侯在前一个人打了四份工!
又好像是五份?
两夫妻就侯在前打了几份工吵了几嘴,最终叹了口气。
“听说,上午小远那孩子,又去医院了。”
饭菜也变得没有滋味。
“命苦啊。”
娜娜莉开始在整座城市瞬移。
一个地点接一个地点切换。
像是在找些什么。
很快,周夏感受到娜娜莉的心情。
这女孩要找到思远所在的医院。
她想去看一眼思远。
周夏没搞懂娜娜莉的瞬移究竟都有什么机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只是听人说过,娜娜莉无法准确瞬移过去。
每隔上半个小时左右,她会回一趟,看看思远有没有回来。
就这样,大半个晚上过去。
今晚她的运气特别差。
瞬移了一个晚上,愣是没找到医院。
想一想,这也正常,毕竟现在的瞬移没有准确目的地,完全随机。
除非欧皇附体,否则想要找到医院完全就是熬时间碰概率的事情。
娜娜莉开始着急。
半个小时过去,她回到思远家里。
快天亮了,周夏估计,这应该是今晚最后一次回到思远家里,等一下应该就是第二天的记忆了。
忽然,他精神一震。
灯亮着。
家里有人。
娜娜莉立刻穿梭。
很快找到了侯在前。
这个一脸疲倦的年轻人,正把一个黑色塑料袋,往大医里面揣。
看塑料袋的形状,周夏猜测,里面全是钱。
侯在前关灯锁门,骑上自行车,匆匆往外面赶。
娜娜莉连忙跟上。
周夏暗暗祈祷,希望天亮得慢一点。
起码让他们知道思远在哪家医院接受治疗。
天色由黑转青。
终于,凌晨破晓之前,侯在前的自行车进入医院大门。
“上盘第一人民医院”
只来得及看清这几个字,眼前再次一黑一亮。
思远家中无人。
娜娜莉直接瞬移,到了上盘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开始寻找。
终于,在三楼靠阳台的一间普通病房,他们找到了侯思远。
女孩嘴上盖着氧气罩,面色仍然苍白,睡梦中,眉头轻皱。
娜娜莉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遥遥看着思远。
现在的侯思远,与前两天嫌弃药苦沉浸读书写着日记渴望上学的侯思远,渐渐重合。
这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原来一直承受着这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