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知县虽然知晓邪魔外道多有神异,恐怕自己一行人去了也讨不得多少好处,可自己有官运护体安全还是没有问题的。
库银被盗事关重大,上头催得又急,也只能亲自前去看看这妖怪给不给官家面子。
吩咐准备官轿,传齐三班衙役。
众人簇拥着知县,轰轰烈烈的开道让行。
许仙带着枷锁被押在轿后狼狈而行,苦泪自流。
不一大会来到了荒宅,地方王十千跪下道:“禀老爷,这里就是了。”
知县出了轿,环顾四周,蛛网尘封,是长久无人出入的所在,不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昨晚竟然是在这里成的亲,佩服!佩服!”
整理一下官服,知县用挖苦许仙来给自己壮胆,顺带驱散低迷的气氛。
“昨天还不是这样荒凉凄惨,庭院楼阁好生气派的。”
许仙多少有点不服气,弱弱的回了一句。
“哼,随本官一道进去看看是何方妖孽,胆敢白日显怪。”
便叫地方在前引路,后面公役三班押着许仙一同入内。
知县进了荒院内,见四处荒草阴阴、残垣断瓦,过道两旁,梁柱倒塌摆设歪斜,后边有三座堂楼,也是潦倒不堪。
“这处荒宅可有人负责?”
地方道:“禀老爷,以前听说还有人来春秋祭祀,现在却没有人再来祭祀了。倒是听说有妖怪常常在这徘徊,因此现在大家全都绕着这里走。”
“区区妖邪也敢作祟,那还了得!且随我一起上楼看个明白。”
差人道:“这扶梯少了几级,不好上去。”
知县忿怒道:“总须上去看一看,倘然没有妖邪。也好让许仙绝了他想,不怕他不招出库银来!”
话音刚落,白素贞再次出现在二楼,推开窗户向人堆中的许仙张望。
知晓有人在上面,知县和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绝色佳人,依窗而立。
许仙见到白素贞,情不自禁的痛哭,大叫:“娘子!”
“官人,让你受了冤枉了!但此银并非库银,官人但请放心,自有做妻的承当。”
“你是何方妖怪,胆敢殃民盗库,还不下来领罪!还想在那里妖言惑众到几时?”
“老父母,奴本是名门闺秀,我父官居处州总镇,名叫白远芳,籍贯四川。只因征伐蛮方,沙场战死。家中既无叔伯,又无手足,不能奔丧前往,暂住钱塘。若说这两锭元宝,是我父任上的俸银。还望父母详察,不要屈陷我的夫君。”
“你说不是妖魔,是个宦家之女,为甚飞沙走石,改形换貌,婢女也变为扫帚,这是什么缘故?”
“不瞒父母,奴在七岁时候,得遇梨山老母,说我与她有缘。度我到仙山上去,传授呼风唤雨之术。能推算阴阳,得知过去未来之事。三年学成归来,所以我方才略施小术,怎说我是妖魔呢!”
“好好好,说得倒是干净利落,本官算你是宦家之女、仙家授法。你既得仙家传授,可有何教本官?”
知县点头道:“本县银库门户不开封皮不动,千两白银怎么被盗的?况且我又是个穷官,赔补不起,叫本县怎生结案呢?”
“奴只求老父母能平安释放我丈夫,这些银两奴来垫补。你若不识时务,我家官人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便去你老家良乡散派瘟殃,教你一家老少亲丁一齐绝灭。到那时再来求我,也是晚了。”
话一说完,白素贞就关上楼窗退了进去。
钱塘知县被这么一说,才想到不管白素贞是不是妖邪,他家人可没有官气护体。
就算拿许仙作伐,也不一定可以追回白银。
正愁闷间蓦地刮起一阵黑色妖风,吹得天昏地暗。众人都吓得无头苍蝇,四处乱逃。
只有知县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耳中忽然听见白素贞的声音,指示银钱所在,不要难为许仙即刻开放便好。
待妖风平定,云雾才散开,众人重新见到白云朵朵,都说道:“天将晚下来了,请老爷回去罢。”
知县正要起身打道回府,瞥见堂楼下正中央白光反射。
吓了一跳,以为妖怪又要作法。
仔细再看,原来是一堆元宝,正是库银,不多不少,刚刚好有十八个。
知县大喜,便吩咐地方王十千,到家取了包袱将白银包好,带回官衙入库。
此时众人已经返回了县衙,许仙被关押在班房,等待明天的最后发落。
钱塘知县却是在内房中辗转反侧,一夜不曾睡着。
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踌躇,想不出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
天刚一亮,便请师爷到签押房中商议对策。
这刑名师爷很有才干,说此事也不难,反正一千两白银已经入库,就办他许仙一个真赃假盗的罪名,从宽发落就可。
打几板子再发配两年,想来对方也不会反复。
钱塘知县得了师爷妙策依计而行,便传书吏入内备好文书,通详各宪,待三天后上司批准。
这一日,知县升坐大堂,书吏差役分立两旁。
吩咐将许仙提出班房,带上堂来发落。
将文书填了年月,发放到苏州徒罪二年。
其时白素贞在当日就已经算过阴阳,知道许仙会被发配苏州,日后定会在金阊门内相逢。
但许仙发落的时候,难免要当堂受杖责二十。
所以今日一早就驾云赶来,隐在云端时刻关注衙堂,准备庇佑许仙不受杖责痛苦。
“你是个安分良民,虽不曾亲自盗库,却不该贪恋女色苟合成亲。本县念你无知,格外施恩,问你二年徒罪,也不冤了你。”
“实是小人该死,自投罗网。蒙老爷开恩,许仙感激不尽。”
“既然你已经同意不再复议,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知县伸手在签筒里拔出四根签,往下一掷。
旁边行刑的衙役,当即一声吆喝,过来拉着许仙,好似鹰拿燕雀一般。
把许仙下面的裤子褪下拉到堂外,当着众围观的看客,将板子高高提起,嘴里吆喝出声正要打下去。
白素贞看见免不了心酸难受,这雪白的屁股怎么好受此苦刑,心里实在舍不得。
口中念念有词,并齐两指施法比划,想让许仙和知县来个调换。
突然想到他是朝廷命官,自己施法必遭反噬,这次还可能反噬在许仙身上。
刚好看见知县小妾,随施法让许仙与小妾来个对调。
这可苦了上房这位奶奶,正解完手起来,裤子还没有系好。
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似被两个恶鬼抓住按倒在床沿上。
只听自己屁股啪一声大响,一条血痕已经在屁股上浮现。
痛得她撕心裂肺般叫喊了起来,道:“丫头,快出去找老爷!有人在打我屁股板子。”
其时知县正在拍案大怒,因为许仙虽然被杖责面色却一直正常,也不呼痛喊疼。
还以为是差役卖李公甫的面子,没有下重手,正在呵斥差役用了大。
忽然看见丫头与师爷交头接耳,一会师爷返回贴在知县耳边:“老爷在前面打人,夫人在后堂被打。”
知县暗说不好,妖女又来作怪了!急忙吩咐停板放起,把许仙带上来。
“许仙本来要打你二十大板,本官心慈,念你年轻身弱姑且饶恕这次,只把你发配胥江,格外施恩,你可知道么?”
“多谢老爷恩典。”
许仙也正奇怪这打板子却感觉不到疼痛,稀里糊涂的怎么就又不打了。
知县点名解役张升、李贵二人,命他们押解许仙到苏州,投上官文收了回批即回,就此退堂。
许仙刚刚同解役走出县衙,他姐夫李公甫就快步追了过来。
“哎!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也是你年灾月晦,不必悲苦。解役是张兄弟李兄弟,一路全仗照应。”
“班头尽可放心,头儿的小舅子汉文兄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次遇到灾祸也是无奈。一路上所有事都抱在小弟身上,决不让他多受一点委屈。”
“全养仗二位出大力,这有几两碎银作为许仙路费,受累二位代为照应着。”
二人口呼放心,必用心为护许仙。
李公甫便带他们到酒楼中坐下,算是为许仙践行,也是犒劳二位解役。
先向许仙劝慰了一番,又对张李两解役嘱托了几句。
既然正喝酒谈心,药店中的王员外过来。
“贤侄!不想你无端遇到这样的祸事,内中委曲我已明白。打听到你发配姑苏,特来相送。已经给你们找了一条去姑苏的客船,换洗衣服也为几位准备好放在船上。”
说着从衣服内拿出一封书信,交给许仙贴身收好。
“这里也白银五两作为路上零用,还有荐信一封你要收好。此去苏州人生地不熟的,怕你受欺。我胞弟王永昌在西濠卢家巷内有一间药材行,你可找他作保出来,在他店内做生意免得受苦了。”
“叔父如此恩待,汉文实难报答恨难报答。今戴罪之身向您老磕头谢罪!”
许仙当即对着王凤山跪拜感谢,老员外口称“不敢”,双手扶起许仙。
许仙与王凤山即是师徒也算叔侄。
因许仙的父亲和王凤山、王永昌都是至交好友,结为盟兄弟。
又承临终嘱托,所以许仙长大后,便送到王家学业,一直总是叔侄称呼。
“若是当初汉文听天赐之言,单独成家考取功名,可能也没有今日之祸。”
这个世界对待读书人,特别优待,不然青云也不会劝人分家,落个不好听的名声。
苦言多时,解役开始在旁催促动身。
许仙与王凤山、李公甫一一拜别,随解役离开酒店,乘坐王员外准备的船只往苏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