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王琳,此时却早已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侠义心肠逐渐变得滚烫,锄强扶弱,即便再低贱卑微的生命,也不该如此被践踏。想罢,王琳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另一只手则甩开斗篷,脚上刚要跨出一步,硬是被义父王时济给拉了回来。
“义父!你看他们……”
王琳愤愤的低声说道。
王时济微微摇了摇头,其中的隐喻王琳自然懂得,她转过身去咬着牙齿,背后的哀嚎声逐渐微弱,只剩下又粗又重的喘息……显然是那几个轿夫已经打累了。
晏霞拍了拍身上的污渍,看都不看一眼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池子,就这么转身而去。有两个轿夫索性直接从池子身上迈了过去,还有一个甚至捡走了池子身上掉落的零钱。那些酒肉已经被踩踏成烂泥,孩子们的期待横遭此劫,只是他们还不知道,一同被踩碎的,还有池子那颗刚刚还温暖如阳的心……
没有人去管一个倒在地上的叫花子,他的死活轻的像一缕随风而逝的青烟。王琳从池子的身边走了过去,一行人中,也只有她肯回头再看看。王琳摸了摸身上,拿出一两碎银抛在了池子的身旁,池子已无力回应,他挣扎着收起那些银子,用肿胀的眼睛努力去看清并记住王琳的样子……池子晕死过去。
晏府终于到了,光是看这气派无比的宅邸大门,便知道晏阔晏员外在汴县城中的分量有多重。晏霞直接跑进了府门,也没再理会王时济和王琳,经过了家院佣人的引荐,王时济父女二人说明了来意,于是被请到一间偏厅候着,刚才眼前的一幕,让王琳的心中多少有些窝火,王琳又有些坐不住了,她开始四下张望。
“义父,这晏府怕是比都州吴大人的府邸更要……”
“那当然了,吴大人是拿朝廷俸禄的,多少怎么也要收敛一些,晏家老爷是生意人,当然得有些做派了。”
“也难怪……连家丁都那么嚣张……视人命如草芥!”
“琳儿,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什么地方,莫要乱说。”
王琳点了点头。忽听闻隔壁的院落中有舞枪弄棒的声音,这顿时让她来了几分兴致。趁着等待的闲暇时间,她慢慢移步到院墙边,一个纵跃,双脚轻轻的落在一处石台上。透过墙头的瓦隙,一位身着青衣长袍的青年正在舞动着一根八尺长枪,枪头亮银如雪,招式虎虎生风,王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
舞枪的青年突然大喝一声,提枪直奔院墙另一侧的王琳,几下健步如飞,亮银枪头已经刺入王琳偷窥的瓦间缝隙之中。王琳心中一紧,手腕快速翻转,佩剑出鞘,与亮银枪头碰在一处,发出刺耳的震颤之声。
王琳心中暗讨:“好快的身法!”
荡开了这一刺,王琳收剑跳下石台。她虽然心中很想再比划几个回合,但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王时济的提醒犹在耳边回响。果不其然,义父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琳儿!”
眨眼的功夫,青年已轻身翻过院墙,从墙中瓦隙的另一头抽出长枪,一个箭步来到王琳近前。二人的眼神在刹那间交汇,瞳孔里都产生了一丝微微的闪动……
“误会,误会……”
王时济已经走出偏厅的房门,一边加紧脚步,一边客气的解释。
“你们到底是谁!?尤其……是……是你……”
青年看了看王琳,在眼神的交锋中,他一个七尺男儿居然落了下风。
“这不就是老爷请来的贵客吗?王大师,失礼了。”晏福安此时倒是来解了围:“三少爷,这就是老爷今早提起的王时济王大师,奇人半仙啊!”
“哦,原来是晏家三公子,小女王琳多有冒昧之处,请恕罪。这闺女别看是女孩子家,但却喜欢个刀枪剑戟,所以这才……”
王时济赶忙上前作揖行礼,王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样啊……那还真是误会了,我是晏家三公子——晏勋。”一张古铜肤色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过令爱身手还真是了得,真乃女中豪杰。”
“晏公子过誉,三脚猫的功夫不足挂齿。”
王琳附和了一句,又偷偷瞄了一眼朝气十足的晏勋。
“好了好了,几位就不用再客套了。”晏福安插话过来:“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王大师请随我来。”
王时济和王琳连忙行礼,跟着晏福安走向书房。晏勋也在后面跟着,他早已好奇王时济观香预事的本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然而此时更吸引他的,却是王琳英姿绰约的背影,无需赘言,便有了一见钟情的苗头。
到了书房门外,晏阔刚刚沐手完毕,笑盈盈的走出来迎接王时济,刚要寒暄一二,忽然脸色微变。
“勋儿……你……你这是干嘛!?”
晏勋楞了一下,转头一看,自己的手上竟还提着那根八尺亮银长枪。
“我……我……刚见到大师,这……这不就跟了过来,手上的家伙……忘记收了。”
看着晏勋紧张的样子,王琳忍不住笑出了声。
“成何体统!”晏阔瞪了他一眼:“王大师莫要见怪,我这勋儿整天喜欢这些,总是没个规矩,请见谅。”
“岂敢,岂敢……”王时济笑意相迎,连连回应。
晏阔的身后,还站着晏禄和晏爵,两个兄弟都在嘲笑狼狈不堪的晏勋。书房内似乎还有几位女眷,想必是三位夫人也想见识一下王大师的奇人异相吧。整个晏府上下,或许只有一个人没有好奇之心,此时此刻,她正在一脸哀愁的躲在闺房内。晏霞一直不愿意相信王时济所说的话,可心中却始终还是放不下……
王时济知道此次汴县之行的目的,几番客套之后,便指点着晏阔烧香插炉,三支香分立于炉中,众人的眼神也都盯着那三点火苗渐渐退去。
“父亲,反正也要等待少时,不如带着王大师赏赏这门外的梅园,梅梢挂雪,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晏爵上前向晏阔提议,晏福安也连连称是。
“可这……”晏阔犹豫了一下。
“众人想看的,无非是王大师稍后观香预事的奇术,我们就这样干等着,是否有些……”
晏爵笑容满面的解释着。
“也对也对,那就请王大师先到院中赏梅,让这香先定一定?”
“恭敬不如从命。”
王时济欠身行礼,几人纷纷移步园中,只留下晏福安独自照看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