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什么……”
王琳突然想到了晏勋,如果晏霞下落不明,那已经回到晏府的晏勋,定然已经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当务之急是寻找家人,而非报仇雪恨,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她与晏勋之约,还能否成行?
“我相信你,既然你要保密,那我和那位郎中交代一下便是。”
“谢谢王琳姐姐!”
“和我还客气什么。”王琳看了看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的晏霞,又看了看外面:“天色居然已经全黑了。”
“姐姐可还有什么要事?”
“暂时没有,明天一早,我就去帮你选一个安身之所,然后再去找那个郎中。”
池子笑的很踏实,他环顾了一下破庙的四周,小叫花子们分散在不同的角落睡去,这是一日之中最安宁的时刻,他们的命都很苦,但他们却很安然和满足。王琳似乎也看出了池子的心思。
“你放心,我帮你找的安身之地,地方肯定够用……”
王琳冲他笑了笑,池子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大恩不言谢!”
“不必如此!”王琳看着池子,觉得这个叫花子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池子……”
“嗯?”
“你思维缜密,又能识字,就连义父的书稿都能看的懂,你怎么会……”
“叫花子是吗?”池子揪起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笑了笑:“厄运袭来,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挡得住呢?晏家的人尚且不可,我又有什么稀奇的。”
王琳低声叹气,看了看呼吸均匀的晏霞。
“我看得出来你并非凡人,有些人的过往不想让世人所知,这个本就不该强求,我只要认定你是个好人,这就足够了。其实我也是个孤儿,要不是义父……”
池子沉默了一会儿。
“我猜得到,王琳姐姐一定也是个苦命的人,所以我见到你的时候,才有种亲切感。敢与命运搏斗之人,都有着广阔的胸襟和坚强的意志,相比起来,他们这些苦,又算的了什么呢?”
池子朝晏霞的方向递了一个眼神。晏霞的噩梦似乎已经停止,她与池子最大的区别,似乎也只是她还不能适应和接受那种以苦为乐的生活。
“你说的没错,上天,有时就是会忘记公平……”
王琳感慨了一句,接着又往晏霞身旁的篝火中添了一些柴。
“对了,姐姐,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郎中,是谁啊?”
“他名曰‘纪宣’!”
“纪宣?纪郎中……”池子听得耳熟,忽然想起自己带回这些草药的地方:“是恒春街街角那家铺子?”
王琳微微吃了一惊。
“你知道他?”
“我这药就是从他那铺子里求来的,不光认识他,还有一件奇事呢……”
“什么奇事?”
池子走过来坐到了王琳的身边。
“这个事,还是与香有关……”
“你这么说,我倒是也察觉了,纪宣平日里是有这样的习惯。”
“这还不算。”池子压低了声音,怕自己控制不住兴奋:“我去请教郎中的时候,恒春街那里大大小小的药铺很多,为什么纪郎中的店面吸引了我,正是因为我看见他在烧香。”
王琳听后接过话茬。
“这么说,你看过他的香卦了吧?”
池子点了点头。
“因为我们从未相识,所以我即便看了他的香卦,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信口雌黄,叫人家以为我是个疯人。”
“其实你还真的想多了,别人不信,可他一定会信,因为当年义父,就曾为他看过香。”
“啊?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了。当初他还在卢县行医时,就对义父观香预事的本事大加怀疑,某日,当义父看过他的香卦之后,也自然说出了表意,他偏不信,就要同义父打赌。赌注是日后我们二人看病抓药,分文不收。”
“那后来呢?”
“自然是他输了呗……后来他举家迁址汴县,但那个赌约依然算数。”
“怪不得呢!”池子双手交叉放于前胸:“我看见他烧的香,正愁无法应验呢,结果正好,你这不来了嘛。”
“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琳有些糊涂了。
“有啊!”池子伸出手比划了起来:“他当时的香卦,表意是显而易见的小莲花香。”
“小莲花……”
“不错,香形为中间低,两边高,两边香高持平,中间相较左右低了一个香头。这便是小莲花香,香卦的表意,正是三日之内有善人来帮忙或者求助啊!”
王琳微笑点头。
“看来那个善人就是我了,我也的确是去求助的。”
“这个世间,真是无奇不有。”池子也笑了:“不过这是吉事相旺,好事呢!小莲花香,提醒焚香之人,互助、虚心。我当时就想,这样的郎中应该是位好郎中,否则怎么会烧出那样的香形呢?”
“此言不虚,看来义父的真传,日后就要在你的身上发扬光大了。”
王琳看着池子侃侃而谈,每次说到香,自己便不由得想起义父。
“不敢当,不敢当……”池子连忙摆手:“其实说来也惭愧,我得了王大师的书稿,却没有正式拜为尊师,于理说不过去啊……”
“我们江湖人最不喜欢拘泥于礼数,义父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佑助你的。”
“那我谢谢姐姐吉言。”池子的微笑渐渐僵硬在脸上:“王琳姐姐,我一直都在奇怪……”
“奇怪什么?”
“我仅仅看过王大师他的手稿,便可以观香预事,算无遗策。王大师想必也将他书中所有的记录都深深刻在脑海。”
“是,义父经常会这样。”
“那为什么唯独这次就出错了呢?香的表意,他是不可能看错的,那到底又是哪里错了呢?这是否又和晏家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晏家如今三番五次的祸不单行,也就始于那日王大师为晏阔观香看卦,这里面……”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王琳的神经又重新紧绷了起来,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她,脑中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头绪,一来是没有心思,二来……她并不善于此。或许她可以倾诉的人只有晏勋,但当事者迷,晏勋本就是旋涡中心的一叶孤舟,更何况以他的习性,和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快意江湖,从不屑于理会那些阴暗,只是这阴暗却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世间的各个角落,想独善其身?却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