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海中。
小周峰上。
“那位石泽上仙在外游历多年，一直没回山门。待他回来，听到当初东歧道院见到的那个扛鼎力士已经是四阶上仙，必定要大吃一惊吧。”
陈季川盘坐在洞府中，想到石泽，不禁一笑。
东歧道院百年。
道门中五百年。
他这一生重新踏入仙道，仅六百年时间，就已经重返四阶，又一次做回上仙。
石泽回来一见，很可能会惊着。
不过陈季川现在期待的不是石泽的反应，而是期待晋升四阶后自己在一元道门中的地位变化。
“一元道门中，除了那些真仙后裔，得真仙全力培养的修仙种子外，单靠自己一力修行，最快晋升四阶的，是六百三十岁。七百岁之前晋升四阶的，往上数百万年，有十三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际遇，每个人都有独到之处。”
陈季川五百年前进入道门，就在藏书阁中翻阅各种典籍，不动声色的翻阅了一元道门古今最顶尖的那一批天才，看到他们在化神阶段的修行纪要。
他原本还担心怎么能快速提升修为，又很好的隐藏自己老怪转世的身份。
但看过这些人的资料后才发现——
完全不需要！
天才一向都不讲理。
不讲常理！
比如六百三十岁晋升四阶的那人，他在道院中晋升化神，进入道门中。然后想着衣锦还乡，孰料回去时，才发现家人竟被一魔头杀死，一时悲痛不已，自此修为猛进，短短数百年就成上仙。
又有一位六百七十四岁晋升四阶的，他的经历简单的多。自入道门后，就从未出过门，在山海中四处走走四处逛逛，看看书，练练剑，甚至连‘问道山’与‘试剑峰’这样的修行磨砺之地都没去过。
这样儿戏般的就成了四阶。
这些人中有受到刺激的，有安安稳稳的，有天资悟性上佳的，有刻苦勤奋四处厮杀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陈季川略作综合，给自己制定了修行方案。
有上述第二位天才例子在前，陈季川索性也不出金风山海，他就在山门中修行。
大半时间都泡在藏书阁中，博览群书。又常常去‘问道山’上的‘叩心路’上磨砺心境，在‘攀仙路’上夯实根基。又时常去闯‘试剑峰’，借助山中的敌手，琢磨术法，改良功法。
然后自创出一门《五五大衍真经》，虽然目前尚还残缺，且仅有化神阶段的功法，但不少上仙都曾言这门功法很有潜力，一旦创造完成，兴许又是一部真仙功法。
陈季川名声传扬。
他时常又在门中各种小比大比中力争上游，屡屡拔得头筹，获得颇多奖励。他又将这些奖励中用不到的诸如上品法宝、诸如破境类的丹药等等价值不菲的宝物出售，全都换来增长法力类的丹药。
就这样靠着在门中各种比拼中得来的奖励与门中的年例维持修行。
五百年时间，一举晋升四阶。
甚至他在三阶巅峰都没能停留多久，渡九九重劫那一次，将不少上仙都吓了一跳。
“六百二十岁。”
“四阶上仙境。”
“我这样的天资，应该能打动真仙收我为徒。”
陈季川人在山中，表面上不动神色，实际心里在想着门中哪一位真仙会第一个到来。
这样想着。
洞府外，有人到来。
……
“三岁丧母，十六岁丧父。十六岁初为力士，二十岁自东歧道院‘众仙岩壁’中悟孟师弟留下的绝学‘十方水火剑诀’，自此踏入仙途。”
“百年后，晋升化神，进入道门。”
“入道门后，五百年间博览群书，自创《五五大衍真经》与四十二门高阶术法。于讲经阁中聆听上仙讲法屡有领悟，悟性卓绝。大比小比中屡次胜出，鲜少有败绩。时常出入‘试剑峰’、‘问道山’，晋升四阶前，曾闯过‘试剑峰’第二十一峰。‘问道山’上‘叩心路’行有九万里，‘攀仙路’行有九百八十四里，‘悟法路’上走过三次领悟三门绝学。”
沈默来到无涯海，来到小周峰外，脑海中回想‘周衍’一路修行的轨迹，心中只余惊叹。
从这周衍的修行经历来看，这是一个天生的修仙种子。
悟性、心性、斗战天赋都是顶尖，唯独根骨稍差。
但如今已成四阶，根骨反而最为次要。
以他的悟性、心性，修成四阶巅峰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有希望冲击五阶真仙。
“若愿拜入老师门下，这‘周衍’有希望成为我东河宫第二位真仙！”
沈默心中惊叹，期许，也有些复杂。
真仙。
太难。
真仙收徒自是眼光极高。
如他们这些师兄弟，一个个也都是道门天骄。但东河宫中如今二十四位亲传弟子，现存七位，其他十七位有三位在外游历时意外陨落，另外十四位全都是寿尽坐化。
沈默年岁也已经很大。
他看过太多的天骄年轻时意气风发，但最终都倒在冲击五阶的路上，黯然退场。
他自己也即将如此。
唏嘘、不甘之余，只盼一众师兄弟中，能有人证得真仙。在他看来，石泽有希望，这周衍也有希望。
只可惜。
他这一生怕是见不到那时光景了。
沈默收敛思绪，来到无涯海中，来到周衍的修行洞府外。
“周衍见过沈师兄。”
陈季川大步出迎，冲沈默拱手。
道门深居五百载，一朝修成上仙境，一时门庭若市。沈默不是第一个前来拜访的，但却是陈季川期待已久的。
“师兄，请。”
陈季川引沈默进入洞府。
沈默常年在东河宫中，寻常不出，近些年名声也不显，但在早年间，也是赫赫有名。不但早早就晋升上仙，闯过‘试剑峰’第四峰，为道门真传。更是在两万岁时就拿下‘十二首席’中的一尊席位，习得道门神通，实力更上层楼。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也为了给门中师弟腾出首席席位，这才主动让位，近些年来不曾出手，渐渐低调下来。
但这人未曾习得神通前，就已经能占据一尊首席之位。习得神通后，一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难以估量。
再加上他是东河宫当代大师兄，代真仙行走，陈季川自是恭敬。
“师弟客气。”
“沈某今日前来，是奉师命，特来询问，你可愿入我师师门，为第二十五亲传？”
沈默心系师命，进入洞府后，直接问道。
“能拜入宫主门下，是周衍几世难修的福分，自是情愿至极！”
陈季川脸上露出激动，忙不迭应下。
他这一世修行六百载，直到今日，才算踏入正途。晋升四阶后，总算能进入那些高高在上的真仙法眼，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可要想清楚了。以你的天资才情，这几日必定还有其他真仙愿意收你为徒。”
沈默见陈季川答应的痛快，出声提醒道。
以这周衍的资质，的确能引起不少真仙的关注，愿意收他为徒的可不止一位东河宫主。
“师弟明白。”
“不过我与东河宫一脉素有缘分。当年在东歧道院时，就是因为领悟孟青殿主的‘十方水火剑诀’，才从一名力士拔升成道院弟子，踏入仙途。那时候，正好又逢石泽师兄在道院中，他还曾对院长说过，待我入道门时，要引我入孟殿主门下。只是石泽师兄这些年在外行走，一直未能前往拜会。倒是孟殿主处去拜会过几次，有幸得到殿主悉心指点。”
陈季川给沈默解释道。
他与那位孟青殿主的确有过来往。
他这五百年间虽不出山门，但却谈不上低调。高高在上的真仙关注不到他这么一个化神弟子，但孟青殿主不会不关注。
陈季川跟孟青殿主有东歧道院与‘十方水火剑诀’这重渊源，再加上陈季川天资极佳，孟青殿主也主动抛来橄榄枝，与他结交。在他晋升化神三境的时候，更是将他在外得到的那门绝学‘十方水火剑诀’完整的传授给陈季川。
而这一次沈默能这么快到来，东河宫主能这么快知道他这么个新晋上仙，也多亏孟青通传。若不然还要往后再等一段时间。
既然跟东河宫有缘，东河宫主又是实打实的真仙，陈季川自然一口应下。
“方才在东河宫门口还见到石师弟正好回来，却不料还有这重缘法。”
沈默也觉得有趣。
“石泽师兄回来了？”
“那我可得去拜会。”
陈季川神色一正道。
“不急。”
“你拜在老师门下，今后都是师兄弟，多得是时间相处。”
沈默笑着道：“先随我去拜见老师吧。”
“是。”
陈季川闻言应声，当即跟着沈默直奔东河宫。
……
东河宫。
云海沉浮，山峦壮丽。
一元道门中，但凡真仙，都可以在山海中开辟一宫，自成一统。这里有沈默、孟青、石泽等真仙亲传，也有东河宫主收下的记名弟子。亲传、记名再收弟子，弟子再收弟子，一代代传承下来，东河宫完全不下神州上任何一座一流道统。
而像东河宫这样的仙宫，整个一元道门中，一共有四十九座。
“四十九座仙宫。”
“四十九位真仙。”
“这还不算那些晋升真仙却不喜俗务，没有开辟仙宫的真仙。”
“一元道门的实力，哪怕展露在外的，也如斯恐怖！”
陈季川打量东河宫，看当中上仙不少，行走往来，都冲沈默行礼，又向他投来目光。一时间对一元道门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对这一世也多了更多的期待。
一路深入。
很快。
二人来到一处古朴大气的宫殿门外。
沈默当先推门进去，陈季川紧随其后。就见殿中，一位中年男子坐在首位，这男子面貌平平无奇，身着一袭白袍，看上去就像是凡饱读诗书的大儒。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道门真仙‘东河宫主’！
在殿中，还有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正是陈季川六百年前在东歧道院中惊鸿一瞥看到过的上仙石泽。
见陈季川进来，三人都向他看来。
那石泽还冲陈季川笑着点头示意。
陈季川脸色紧绷，目不斜视不敢怠慢。
上首这位‘东河宫主’可是驻世真仙，岁月不坏，神通广大。哪怕陈季川历经多世，对这样的人物也保持着足够的敬畏之心。
既是对他们神通法力的敬畏，也是对他们能破除千难万险，最终证得真仙的敬佩。
“老师。”
“周衍带到。”
沈默冲着上首东河宫主躬身行礼，陈季川也随着一同行礼：“弟子拜见宫主！”
“周衍，你可愿入我门下？”
东河宫主人在上首，声音清朗。
“弟子愿意！”
陈季川应声道。
“既如此，你且跪下，磕三个头，便是我门下第二十五位亲传。”
东河宫主言语并不严厉，但说话极为干脆利落。
砰！
砰！
砰！
陈季川更无二话，连忙跪地磕头，口称：“老师！”
“善！”
东河宫主点头，面露笑意，他将手一挥，自空中落下数道清光。其中三道落入陈季川眉心，另有两道浮在陈季川跟前，赫然是一口飞剑与一柄飞梭。
“你悟性极高，在化神时就自创法门，极为契合自身。这条路可以继续走下去，为师传你《五行道藏》，当中录有五行一道诸般典籍，对你能有帮助。”
“另有两门绝学，一曰‘轮转术’，乃是为师根据道门神通‘一元始终’推衍而来，能使五行融洽，混元一体，助你夯实根基。一曰‘裂空术’，为遁行之术，可保性命周全。”
“两件法宝你自领着，炼化后便知功用。”
东河宫主赐下绝学法宝，又道：“东河宫每九百年开讲一次，届时你可来听讲。修行上有甚疑惑，亦可那时询问。好生修行，莫要辜负这份天赋。”
赐法。
赐宝。
勉励。
三连一气呵成。
东河宫主话音落下，下一刻身形淡去，消失在这宫殿中。
“恭送老师！”
陈季川见状忙跟沈默、石泽等人一同恭送。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