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唐立国之初,朝堂上就多次展开除佛议论。
李世民又岂不知道历代以来佛的危害,然而皇帝对于佛教,其实跟对待道家、儒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他们的眼里,三教其实都是能够用来维护自身统治的。
只有当失去平衡时,皇帝才会加以约束。
李渊立国之后,也感受到佛教寺院经济的恶性膨胀,以及寺院内部的混乱等,认为他们苟避征徭,不守戒律,领接坊邸,溷杂屠沽。在经历了几年的朝堂争论后,渐统一朝堂上的思想,最终下了沙汰僧道诏。
虽然没有如傅奕说的那般激进灭佛,但也还是加强了整顿、纯洁宗教的行动。
李渊在那道诏书里说的很清楚,他说有许多猥贱之侣,浮惰之人,逃避徭役,妄为剃度,托号出家,却嗜欲无厌,营求不息。出入坊里,周旋阃阃,驱策畜产,聚积货物,耕织为生,估贩成业,事同编户,迹等齐人,进违戒律之文,退无礼典之训。
说的其实就是许多假和尚,假装出家,实际是借此逃避税赋劳役,实际上仍然跟普通百姓商贾没区别。
甚至还有许多人更为非做歹,抢劫、诈骗等等。
如此混乱与不洁,不整顿与淘汰如何能行?
所以在年初的这道诏令之中,定性是整顿、纯洁佛道,而不是罢废灭除。对那些有勤精练行,守戒律者,还是让他们就大寺、观居住,甚至官给衣食,不令短缺。
而主要对那些不行精进,戒律有缺者,并令罢退,各还家乡。
当时还规定了,长安只留寺三所,观二所,其余天下诸州,各留一所,其余悉罢之。
只是这道诏令还没来的及真正展开,就出现了玄武门之变,此后这道诏令实际上是停止没有继续执行的。
“陛下,如今这些人威胁的是皇权!”
“如今朝廷只要下令,继续推行年初那道诏令便可。此诏乃是太上皇在位时所下!”秦琅提醒皇帝。
沙汰这些假和尚的是太上皇啊,就算到时有人骂,那也是太上皇背锅,跟你无关。但整顿之后的好处,到时可就是你的了。
他没有提出更激进的灭佛,也是考虑到此时佛家在士民心中的巨大影响力。
晚唐时韩愈就是个激进反佛者,他就提出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的九字灭佛方针,就是强制所有和尚还俗,烧毁所有经书,把寺院全改造成民居。只是可惜这位没成功,还被一贬八千里,送到福建养鳄鱼去了。
“陛下,灵感寺罪孽深重,若是毁禁此寺,没收其寺院、寺田、作坊、质库、奴隶,则朝廷立时可得三十万贯有余,田产万余亩!能增户籍人口上千!”
李世民还在犹豫。
“从武德四年,到武德九年,朝廷经过六年的辩论,这才有了这道诏令,来之不易。若是陛下就此罢废这道诏令,那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佛家失去此约束,只怕就要更加肆无忌惮,更难控制了。”
秦琅的眼里,如今的佛家那就是一头养肥了的猪,从北周武帝灭佛后,再到此时,经历了中间隋朝两代的崇佛,佛教实力早就恢复,甚至大增了。
这头如此肥的猪现在不杀,难道还要等他破栏而出,四处乱窜,造成大麻烦再来收拾?
况且,现在人都饿的不行,有头肥猪不杀了吃,还等什么?
反正这杀猪的命令,本来就是李渊老爷子下的啊。
现在继续执行,那就是闷声吃肉,不担骂名还得实惠。
“只要有镇抚司配合,臣敢保证转运司能办好此事,自长安而外,全天下推行,到时既能避免尾大不掉难以控制,还能让国家新得数十万人口,千万亩良田,数百万钱财。”
“你能办好此事?”
秦琅接下,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陛下,灾年杀猪,渡荒过劫。眼下朝廷欲行改革新政,遇到的阻碍势力不小,正好杀鸡儆猴。三年,只要三年,三年时间,只要陛下的全力支持,到时朝廷就能恢复生机,并积蓄起足够的实力,一举出兵北伐灭掉朔方梁师都。然后再生聚五年,五年后出兵北伐突厥,不敢说灭突厥,但起码能收复河套、漠南之地,将突厥赶到阴山以北!”
三年,五年。
三年灭梁师都,五年逐突厥于漠北,这对于李世民来说确实极具诱惑力。
“好,沙汰僧道诏继续执行!”
“灵感寺那个淫僧,将他处以宫刑,然后斩首,秘密执行。”李世民咬牙道,他不能容忍这种亵渎皇家脸面的人继续存在。
“灵感寺诸僧,皆夺牒流放岭南屯田!”
恨乌及乌!
秦琅回到灵感寺,魏昶依然还带着人在搜查,他是个刑讯高手,灵感寺的几处密室地窖又被他审了出来,打开后,里面不仅有许多信众捐献的金银绢帛,也有不少精美的佛器佛像等,甚至还有许多手抄佛经,这些佛经是他们雇佣书生抄手,一卷万字抄写费带纸墨等就要花费千钱,然后他们再给那些信徒,能得到的是信徒十倍的捐献。
“陛下怎么说?”魏昶让人把每一件查抄出来的东西都编号登记入册。
“多行不义必自毙!”
“把那个小宝交给我来处置,定教他后悔来这世上一趟!”
“去吧!”
秦琅召来几个人,让他们开始整理寺中产业。
皇帝的敕旨一出,整个灵感寺的僧人们有半数瘫坐在地。
秦琅懒得理会这群人,反正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出家修行之人。
其实秦琅并不岐视某种信仰,不管是什么神什么主,如果虔诚信仰这都没错,但恨就恨许多人借假信仰之名,却行欺骗之事。
这种人,说简单点就是欺骗别人感情,甚至是愚弄别人的感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寺中僧侣们被夺去僧籍度牒,成为犯人,流放岭南屯田。那种地方,现在还是当地的豪酋冯盎宁暄陈龙树等人的地盘,朝廷在那控制力微弱的很,也就是对广州、桂林等地稍有点控制力,真正的汉人百姓更是少,所以朝廷很迫切的需要移些人过去,以增强控制力。
但岭南之地,中原百姓十分畏惧,认为那边有瘴气,去了水土不服容易死,所以现在只能弄些罪犯流放过去。
此去岭南,这辈子就别想再回中原了。
庙里没了和尚,自然也就不再是庙。
转运司下的铸钱局过来,把寺里所有佛像上的金粉刮下来,把所有铜铜器打碎融化,他们会把这些拿去重新铸成钱币,通行天下。
绢、帛、布这些能当钱用的也直接被拉走了。
粮食则被常平局的人拉走了,归入仓中储存。
在秦琅眼里,灵感寺是第一单,所以必须得办的干净。
寺院名下的一万多亩田地,数座碾磨房,还有数座商铺、作坊等,也迅速被拍卖掉了,秦琅直接就在乐游原上组织了一场小拍卖会,邀请了许多勋戚贵族们前来。
价高者得。
拍卖的东西里面,除了那些田地磨房作坊商铺,甚至还包括了灵感寺这座占了新昌坊四分之一地的寺院。
秦琅把这座占地三百多亩,居整个长安最高处的寺院,一分为十。先把原感应寺的建筑拆了,得其木料石头砖瓦等发卖,因为感应寺的木料等用料好,因此价格较贵,仅拆除这些建筑得到的木石等就卖了六百万钱,折六千贯。
然后原寺里的那三千棵樱花树也已经有几十年树龄了,每年花开之时十分好看,秦琅或卖或留,都给做价,三千棵树都卖了高价,与椽柱槐木售价相当,而此时一根上好的椽柱槐木得一千一二百文一根。三千棵樱花树便卖了三千多贯。
剩下的地皮拆分成十块出售,每块三十亩地皮。
此时长安的地价还是挺贵的,一百普通百姓的宅子一般只有一二亩左右,故此较便宜,但如果是好的地段,地皮就贵了。
比如平康坊、亲仁坊等这些勋戚高官云集的坊里,地皮基本上一亩就要二三万钱。而这灵感寺在乐游原上,风光独好,自然更贵,尤其是还三十亩一块的地皮,能建大宅,就更贵了。
想买这块地的都是有钱人,还都是有身份的勋贵。
如高密长公主家,再如新贵程咬金,长孙无忌,还有封德彝家等,乐原游上三十亩一块的地皮,起拍价就是二百万了。
结果众人一路争抢,最后成交都是在三百万左右。
这相当于达到了每亩十万钱的惊人高价,是平康坊地价的三倍有余。
老程成功的拍到了一块地皮,掏了三百万,另外还花三十多万买了地皮上的三百棵樱花树,也不需要挪了。
他甚至还另花费百万买下了许多原灵感寺的砖瓦木石。
左掏右掏,花了四百多万钱,只得了一块乐原游上三十亩地皮,三百棵几十余年的樱花树,还有一堆的砖瓦木料。
要起盖成别院,估计还得花费百万以上。
不过老程挺满意,这地方位置好,风景更好。
“待来年三月,就可以在这樱花树下喝酒赏花了!”老程拍了拍秦琅的肩膀,“这寺里的那一万多亩地也要拍卖了吧,可不能落下你程叔!”
老程这些年功没少立,赏没少得,如今也是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新贵,有钱了自然是要建豪宅买良田纳美人了。
“程叔想要,明天再来竞拍就是,价高者得。”
“你先给程叔透个底!”
“一万来亩地,会按地块分成三十来块,有大有小,大的五百多亩,小地块只有六十多亩,起拍价各有不同,但不会低于一万钱一亩。”
“有些高啊,不过没事,咱又不差钱!买!”老程牛逼轰轰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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