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虎臣接到前方传来接战消息背心也是幽幽一凉。
幸亏自己咬着牙关让张丁元他们先顶上去了,否则一旦被宣府军控制了榆河石桥,自己就只能据守巩华城了,那就太被动了。
数万宣府军一旦涌过河,可以轻松的以各种方式来解决孤城自守的自己,数倍于自己的兵力,充裕的回旋余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尤世功的大军到来。
但是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
控制住狭窄的榆河石桥,依托凶猛的火器威力,可以死死封锁住对方前进道路,要么拿命来填,要么就只有另寻出路。
即便如此,情况一样不容乐观。
榆河太窄了,哪怕秋季涨水人马一时间难以渡河,但榆河两岸都是人烟稠密所在,要找到用来搭建浮桥的几条船并不是难事。。
一旦宣府军认定要突破榆河石桥代价太大,便会立即考虑用民船搭建浮桥的办法,以宣府军能动员起来的力量,只怕要不到半日就能搭建起两三道这样的浮桥。
到那个时候自己这点兵力根本难以覆盖住整个沿河两岸,只能放弃沿河防线,退守巩华城。
不过贺虎臣还是满足了,起码今夜上半夜宣府军怕是难以突破榆河防线了。
如果能拖上一夜,他将非常满意。
按照兵部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尤世功率大军正星夜前来,预计最迟明日晚些时候就能赶到,只要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守住巩华城,任务就算完成。
也就是说,对自己来说,还有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
不过张丁元也知道对面的宣府军不可能这一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三四万大军面对一条榆河无所作为,这不可能。
现在的宣府军不过是没有预料到会在榆河石桥遭遇一场纯粹的火器扫射,狭窄的桥面和超出预料的火器威力让他们吃了大亏,但接下来的战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对张丁元来说,是能拖多久算多久,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好。
现在关键是要看对岸的宣府军如何出招了,是马上收集船只搭设浮桥,还是干脆就用民船一批一批运送士卒过来,凭借兵力优势以乱取胜,抑或干脆再来从石桥冲一波?
“赵克明部距离我们这里还有多远?”贺虎臣有些焦躁。
他知道守住榆河防线很关键,但是如果全军去守榆河石桥,这巩华城怎么办,谁来守?但如果不全数压上去,本来兵力就不足,张丁元凭借对方不了解情况赢了一仗,一旦宣府军反应过来,浮桥、船运和强行冲锋石桥这几线同时出击,张丁元那点儿人马根本顶不住。
赵克明部如果能和自己同时到达自己就可以把巩华城交给他,自己亲上榆河防线,再不济,也能缓步退守巩华城。
“还有十里地,他们的骑兵前锋已经只有三里地就到了。”亲兵应答道:“大人,他们也算是走得很快了,估计到了之后就得要休息,根本没法打仗。”
“哼,我也没指望他们能立即上战场。”贺虎臣很清楚赵克明部的战斗力,在京营里边算是过得去,但是真正上了战场,那就很难说了,守城也许勉强能一用,让他们野战,那就是要命了。
估计还得要一个时辰才能全数抵达巩华城,还得要给他们一个时辰来慢慢调整恢复,想到这里贺虎臣也是无奈。
赵克明部都还算不错的了,现在五军营中其他几部比赵克明部还不如,贺虎臣也是从老京营出来的,很清楚这些京营兵的做派,所以他也是尽可能用辽东兵为军官团队,选永平民壮作为基干力量,只有不足才从原来的老京营中选取良家子来补充。
“吉昌,你留一部长矛兵和后勤部,等到赵克明部一到,命令他接管巩华城防务,同时将他们的骑兵全数给我调过来。”刘吉昌是贺虎臣的副手,他是辽东兵出身,也是左良玉推荐给贺虎臣的,贺虎臣对其很信任。
赵克明部不是火器部队,目前整个京营中完全按照火器营模式组建起来的新军只有贺虎臣和杨肇基部,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忠惠王一力想要把这二部拿过来置入五军营的原因,当然钱国忠也不傻,所以最终才是贺虎臣部归五军营,杨肇基部留在了神机营。
赵克明部传统的京营组成模式,三千人中长枪兵和刀盾兵各有四部一千二百人,另外是三百弓箭手和三百骑兵,训练还算过得去,贺虎臣看不上其他,但是三百骑兵却是要拿过来的。
一旦宣府军要打算通过船运过河,这些骑兵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至少能起到延阻狙杀的作用。
“大人,还是稳妥一些好,我们刀盾兵不足,单靠长矛队,宣府军骑军骑射凶悍,被他们突破我们损失会很大,不如再抽调六百刀盾兵作为准备。”刘吉昌建议。
贺虎臣明白刘吉昌的意思,榆河一战是肯定守不住,最后还得要撤回来,但是一旦敌军突破,就需要一支力量来掩护后撤。
掩护后撤必定会损失不小,长矛队不合用,刀盾兵才是最合适的,但恰恰自己所部没有刀盾兵,而赵克明的刀盾兵就是最好的肉盾。
贺虎臣迟疑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所部长矛队训练不易,日后还要发挥大作用,赵克明部的刀盾兵的确更适合掩护后撤,便点头同意了。
不过他还是叮嘱刘吉昌:“吉昌,和赵克明说清楚,只要守住巩华城就是成功,我部在外边的接战情况不需要他接应,他只管守好城,我部会自己返回。”
刘吉昌微微惊诧,他没想到自己这位主将确实如此有底气,但转念一想,便立即明白,这赵克明部如果真的要出来接应,弄不好还会弄巧成拙,不但拖累己方,反而趁势把巩华城给丢了,那才是大祸了。
“末将明白。”
贺虎臣不再多言,径直扳鞍上马,指挥已经获得了小半个时辰休息然后重新集结起来的各部向石桥进发。
两里地多路不远,贺虎臣一到,张丁元便终于松了一口气,赶上来汇报战况。
看见桥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武器,浓烈的血腥气息在河岸萦绕,贺虎臣也明白这一战的惨烈。
但是这个惨烈是对宣府镇那边的,己方几乎没有什么损失,除了河北岸弓箭手的抛射给己方带来零星损伤外,其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沿着河岸走了一圈,贺虎臣已经大概了解了榆河南岸的情况。
不得不说石桥是最适合大军迅速通过的地段,虽然榆河河面不宽,如果能找到做的民船,的确能够很快在河面搭起浮桥,但起码在贺虎臣看来,这石桥附近方圆三百步之内都很难找到合适搭建浮桥的所在。
因为他看到的河岸边全是淤泥浮沙地,就算是宣府军能找到足够的船只搭起了浮桥,或者用民船转运,但士卒们从船上下来,只会一脚踩进深至大腿的淤泥浮泥中,动弹不得。
要想从淤泥浮泥中走上干燥的河岸,不是三五两下就能做到的,而这期间几乎就是活靶子。
如果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还得要准备大量木板,在触岸时用木板铺设在淤泥浮沙上,才能免于这一难。
可这个过程也不简单,起码要在今夜里完成这样一个过程不容易,对于贺虎臣来说,他要的就是时间,这就足够了。
至少以石桥为中心的这两三里地之间,贺虎臣可以做到让宣府军无法轻易上岸,或者说要上岸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丁元,你预计宣府军第二波攻势会等多久,会以何种方式来进行?”将几部主将召集在一起,贺虎臣没有问其他人,而是直接问了首战告捷的张丁元,就凭他首仗大胜就该获得这种殊遇。
“回大人,石桥这一战是宣府军没有预料到我们的火铳威力如此之大,他们还在以原来神机营那些三眼火铳和夹把枪的威力来计算,所以他们准备不足,那种牛皮包盾在三十步内就难以抵挡我们火铳的打击,另外就是狭窄的桥面也限制了他们的进攻速度,所以卑职才能有此一胜。”
张丁元看着身边的上司们都盯着自己,忍不住握紧双拳,自己给自己打气,让自己不要怯场。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而且关键自己还打赢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但下一次宣府军恐怕就不会再轻敌了,而且也不会用盾兵来打前锋,……”
“哦?”贺虎臣环顾四周,态度越发沉稳温和,双手叉腰,用鼓励的眼光示意道:“那你说他们会怎么进攻?要知道时间对他们来说更不利,而我们要争取的就是时间,蓟镇大军已经在路上,本将已经收到了尤总兵联系,他们距离我们这里最多还有六十里地了,最迟明天下午就能赶到,所以我留下吉昌安排赵克明部负责接应,大家只需要打好眼前这一仗就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