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送?”董卓军营中,董卓那粗糙而宽大的手掌仔细的摸索着赤兔的鬃毛,帮它理顺,赤兔亲昵的蹭着董卓已经满是横肉的脸。
武将对于好马总是有旁人难以理解的痴迷,尤其是这赤兔颇通人性,更让董卓不舍。
“岳父,成大事者,不该拘泥一时得失,一匹赤兔,换一员上将,岳父当有取舍。”李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岳父,此刻没人在,董卓抱着马的样子有些可笑,其实李儒也不太懂这种人跟马的感情,他也骑马,但对马的品质其实并不在意,什么马都能骑。
“主公,李肃回来了!”华雄走进来,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赤兔,然后对着董卓抱拳道。
“哦?”董卓恢复了严肃,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喏!”华雄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很快,李肃便被华雄带进来。
“恭喜主公!”李肃进来,当先对董卓一礼道。
“哦?那吕布已经答应来投?”董卓目光一亮,吕布日间战场上的英姿,让董卓颇为倾慕,虽然当时有些狼狈,但董卓本身也是豪勇之人,年轻时厮杀战场,很清楚吕布这样一员猛将在战场上的价值。
“尚未。”李肃摇了摇头道:“不过奉先对丁原早有不满,他本是英雄,奈何丁原只让他做一刀笔小吏,方才在其帐中,我试图招揽于他,他已有所意动,只是今日才在战场之上折了主公颜面,担心主公记恨,是以迟疑不决。”
“刀笔吏?”董卓扭头,与李儒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道:“哈哈,丁原匹夫,气量这般狭隘,合该我成就大事!”
“岳父!”李儒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既然那丁原自作孽,若能趁此机会,吞并其部众,则洛阳之势,可尽掌手中。”
董卓点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舍的摸着赤兔道:“既然吕布已有意来投,这马……”
“岳父!”李儒有些无奈的加重语气道:“此等时候,正是岳父展现礼贤下士之度量之时,切不可效那妇人一般短视。”
“嗯?”董卓扭头,不满的瞪了李儒一眼。
李儒默默地退到一旁不说话。
董卓摸着赤兔柔顺的鬃毛,又抱了抱马脖子,最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缰绳递出:“罢了,送于吕布,也算彰显诚意。”
“主公海量!”李肃躬身一礼,伸手接过缰绳,拽了拽,却没拽出来,也不好用力,疑惑的看向比这眼睛的董卓:“主公?”
“拿去!”董卓将缰绳往前递了递。
李肃又拽,依旧没有反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李儒有些看不过去,上前想要掰开董卓的手掌,但董卓那一根根手指如同萝卜一般,力道何其大,又岂是李儒一个文士能够掰动。
“岳父!”李儒无语的看着董卓,见董卓没有反应,忍不住加重语气道:“主公!”
董卓无奈松手,莫看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但对于自己这个女婿,还是颇为倚重的,一般李儒直接称他主公的时候,董卓通常会让步。
“告诉吕布,好生待赤兔!”看着李肃要走,董卓忍不住摸着赤兔的鬃毛道。
李儒连忙点头应是,不过他不会真的傻到去跟吕布说,都是武人,得此宝马,便是李肃不说,吕布也会当宝贝供着。
一脸不舍的看着李肃离开,董卓叹了口气,看向李儒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废立之事,当尽快进行!”李儒思索道:“只是传国玉玺不见,岳父想要号令天下很难。”
董卓也点点头,没有传国玉玺盖印,等于给各地郡守、州牧一个合理拒绝朝廷诏书的借口,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够稳定洛阳和关中局势,天子在他手中,可以一步步梳理天下。
“主公!”便在此时,一名家丁匆匆进来,对着董卓道:“有下军校尉陈默于门外求见。”
“陈默?”董卓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年仅十五便在洛阳能领一校兵马,更在洛阳名士间有了一定威望的少年,董卓还是颇有好感的。
不过陈默此时来是何意?
目光不由看向李儒。
李儒摇了摇头,这少年郎他接触不多,若是朝中那些大臣,就算接触不多,凭借打探,多少能知道其秉性,进而分析出其所来目的。
但陈默……李儒自然是打听过得,自入洛阳以来,入太学,平平无奇,却在许子将那里得了评语,据左道消息说,是拿剑威逼许子将得来的,而后参与西园选将,成了西园新军军侯,却在与葛陂贼作战中展现出不俗的军事才华,最终因鲍鸿贪墨,顶替鲍鸿成为下军校尉。
运气自然是有的,而且听闻同时得了卢植、荀爽这些大儒的青睐,袁绍、袁术这些名门对他也颇见亲近,说明其本身亦有足够的能力,否则一个庶家子,如何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在洛阳这等地方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不见?”董卓意外道。
“见一见也无妨,以儒观之,此人虽然年少,却颇有城府,稍后岳父见他,只需与他谈谈洛阳趣闻,陈家之事即可,我来考教他。”
“也好。”董卓点点头,当下命侍卫将陈默请进来,自带李儒、华雄入了中军大帐。
陈默是单独来的,一进帐,便见华雄一脸凶狠的瞪着自己,浑身杀气逼人。
“久闻董公麾下猛将华雄,能于万军之中取人首级,今日一见,气势颇为惊人。”陈默对于华雄的杀气视若无睹,径直来到帐中对着董卓一礼笑道。
“今日败于丁原之手,陈将军莫非是专程来取笑于我?”董卓身子往后靠了靠,看上去,如同一头雄狮。
“默今岁十五。”陈默认真道。
“呃……何意?”董卓不解。
“没活够。”陈默言简意赅。
董卓和李儒忍俊不禁,董卓笑道:“那你来此,莫非投奔于我?”
“也差不多。”陈默点点头道:“昨日我曾建议趁董公立足未稳之际,结合各部人马将董公驱逐出京,虎贲中郎将、西园兵马、北军五校,合共也有万人,以我观之,董公此番来京,所带人马不过五千,或许更少,昨夜若战,董公没有控制洛阳之机。”
董卓和李儒闻言不由一惊,若真如陈默所言,他们昨夜哪有机会控制皇宫?
“那为何……”董卓问了一个不太聪明的问题。
李儒觉得陈默是不是在自抬身价,这事从事后来看,其实很容易找到方法,但很多事情,就差那么一步,所以看向陈默笑道:“那若是现在,陈将军要如何破我局势?”
“董公如今所强者,一在手握皇室,二者手握军粮,然董公兵马不多,虽然吞并了光禄勋麾下虎贲、羽林等部,卫尉也为董公所掌,然今日殿上之事,董公当知这些兵马并非真心归降,此时若本初公能下定决心,夺取皇宫掌控之权,则大义旁落,董公便是手握粮库,也于事无补。”陈默有些无奈道。
“那你为何来此?”董卓缓缓起身,伸手按剑,华雄跨出一步,挡住陈默退路。
“与昨日一样,不……”陈默仿佛没有看见,叹了口气道:“本初公已挂印离去,我便是有再多计策,他不用也无济于事,丁建阳一介莽夫,与并州军并不齐心,西园军各有统属,没了本初公,短时间内无人能够再聚集起来,然以我观之,丁建阳今日虽胜,但董公只需以军粮要挟,并州军恐怕不会与丁建阳一心,而丁建阳一拜,董公并了并州人马,洛阳之兵已得一半,余下的却又一盘散沙,已无成事可能。”
最无奈的就是你能看清局势,也能想出颇局之法,偏偏你本身并不具备颇局的能力,陈默看向董卓笑道:“若能给我半月,或许能联络各部兵马来抵抗,但观董公行事,雷厉风行,恐怕不会给我半月。”
董卓摆了摆手,示意华雄不必紧张,重新跪坐下来,指了指李儒对面的席位道:“陈将军且入席。”
“多谢。”陈默微微一礼,坦荡落座。
李儒看着陈默,叹息一声道:“幸亏袁本初无断,否则今日要走的,恐怕是我等了。”
对于陈默的遭遇,李儒也比较能够感同身受,满腹谋略,但却不能用,那种憋屈感他是体会过的。
“既然大势难改,又何必徒劳心力?”陈默端起酒觞笑道。
董卓点点头,他也听明白了,陈默这是来投诚了,目光不由看向李儒。
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你最好别掏心掏肺,否则最后可能被人家骗的连裤子都没了。
李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向陈默道:“陈将军可愿交出兵权?”
陈默点点头,将兵符往桌上一放:“已经带来,在下诚心来投,文优先生疑虑却也知晓,只是如今朝廷,已经经不起再多波折。”
董卓看了看那兵符,却没有去取,见李儒点头,微笑道:“陈将军不需如此,将军本就是将才,下军所部,依旧由陈将军统帅。”
“多谢董公!”陈默一礼笑道。
其实董卓也看不上陈默那不到两千人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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