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担心老夫。”夕阳的余晖下,蔡邕站在车外,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略显浑浊的目光看着前方的山色,终将目光落在陈默身上道:“倒是贤侄。”
陈默疑惑的看向蔡邕,自己怎么了?
“河东如今在贤侄掌控之中,可对?”蔡邕问道。
陈默心头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伯喈公何出此言?”
“你身边……那位叫武义的,当是你亲信,已经许久未见了,此外前几日,卫家还曾书信过来,大有泯去恩仇之意。”蔡邕微笑道。
陈默点点头,很多东西,想要完全瞒住却是不易。
“贤侄觉得,董卓气数如何?”蔡邕问道。
“从战略来看,如今退往关中,一者可以稳定关中局势,不必担心后方生乱,二者关中相比洛阳更易防守,而让出洛阳,也算给了关东诸侯一个台阶,待董卓退守关中之后,关东诸侯联盟必然瓦解,三者战线缩短,更有利于董卓治理。”陈默叹了口气道:“只是董卓已经老了。”
董卓的年纪,跟蔡邕差不多,陈默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事实上,从董卓入洛阳之后的作为来看,无论气魄还是手段,比之袁绍、袁术之流,强了不止一点,但人老了,雄心也会渐渐消失,尤其是入京以来,董卓一直不遗余力的拉拢士人,但得到的,却都是背叛和算计,这两次见董卓,陈默能够明显感觉到董卓比往日老了许多,也暴躁了许多,恐怕长久不了。
便是猛虎,如果老了,也是会被豺狼欺负的。
如果董卓死了,他麾下可没人能够继承董卓的基业,而王允等人就算得势,也没有能力震慑董卓麾下那些悍将,关中必乱。
蔡邕闻言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这个,而是转道:“元直天资聪颖,此番跟老夫入关中,老夫会好声教导,但昭姬老夫希望贤侄能安排其去河东。”
陈默虽然没说,但蔡邕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陈默的意思。
“默亦有此意。”陈默点点头道:“不过默更希望伯喈公也一起去河东,长安,终究是是非之地。”
陈默这两天一直在暗中将麾下将士的家眷往河东送,他麾下那些留在河东的精锐,多是自洛阳一带招募,他们的家眷,陈默自然得护其周全。
“贤侄心意,老夫明白,不过老夫终归是汉臣,陛下身边,需得有人相护。”蔡邕摇了摇头笑道:“贤侄放心,无论日后如何,关中世家与老夫也颇有交情,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怎会将蔡琰托付给自己?
陈默叹了口气,蔡邕是想护天子周全,只是这种事,蔡邕手中无兵无权,有的也只是名声,如何能护?
只是这终归是蔡邕的决定,也是他的信仰,陈默大概能够理解,有些事情,陈默已经放弃了,但老人家一辈子的信念,如何放弃?
当下对着蔡邕躬身一礼道:“待此事过后,在下会将母亲接来河东,届时默与昭姬婚事,还需老师前来。”
他跟蔡琰的婚事,已经定下,母亲那边也有了回信,这门亲事,不但母亲同意,陈家也是十分支持的,到时候借婚事将蔡邕请来,也好说服蔡邕。
蔡邕微笑着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蔡邕带着陈默来到蔡琰车前,又跟蔡琰将决定说了一遍,此番去关中,前途不测,今日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可能发生,女儿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难以保障其安全,反倒是留在陈默身边,陈默有能力保护蔡琰。
虽然于礼不合,但老人还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平平安安的。
许久,蔡琰才跟着蔡邕从车中出来,对着陈默轻轻一礼。
“言重。”陈默还了一礼,示意蔡琰入车中,拜别了蔡邕之后,亲自带着典韦等亲随连夜将蔡琰送到弘农郡,自此登上小舟渡河去往河东,大郎已经带着人马等在那里。
“小娘莫要担心,去了河东,那卫氏不敢为难小娘,我已命人在安邑置了一处府邸,算是蔡家产业,日后你我完婚之后,岳丈若愿意留下来,便住在那边。”陈默看着蔡琰笑道。
刚刚跟父亲分别,蔡琰自是有些伤感,此刻闻言,白皙的脸上也不禁升起一丝晕红,轻啐一口道:“轻浮~”
语气并不严厉,配上此刻娇羞的模样,让人心尖儿发痒,陈默连忙打消了邪念,对着蔡琰一礼道:“上船吧,在下很快也会回去。”
“将军保重!”蔡琰轻轻地还了一礼。
夜色深沉,渡口的灯火在夜风中忽明忽暗,陈默目送着舟船到了对岸之后,方才带着人马赶回洛阳。
整个洛阳空荡荡的,犹如一座死城,走在这座古都之中,陈默心中也跟这座城池一般,空落落的。
虽然在洛阳时间不长,但这座城池有着太多的记忆,如今城空了,陈默感觉自己的心好似也空了。
“陈将军留步!”急促的脚步声中,却见王允迎面走来,见到陈默之后,面色一喜,连忙快步上来。
“陈默见过司徒公。”见到王允,陈默微微一礼道。
“陈将军!”王允一脸焦急道:“伯求命在旦夕,恳请将军出手援救。”
陈默好笑着看向王允道:“司徒公,那何颙私自唆使于夫罗劫掠公卿,你这是让我与满朝公卿为敌?”
昨天的人群里,可不止有蔡邕,几乎满朝公卿都在那里,当时于夫罗毫不犹豫的卖了何颙,这事大家都有听到,莫说陈默跟何颙本就没多少交情,就算有,从自己手底下挖走军队,什么交情也没了。
“陈将军,允知道往日与将军有些许误会,但此时只要将军愿意出面救下伯求,允愿助陈将军洗去如今恶名。”王允对着陈默认真道。
陈默有些好笑,自己有今天的名声,王允绝对居功至伟,现在要帮自己洗去恶名?恐怕是想拉自己入伙。
“司徒公啊。”陈默摇了摇头,看着王允道:“听我一劝,你气量狭隘,只知耍弄阴谋,却无成事之气魄,终究难成大事,你这些算计,于我无用,何颙我不会救,也救不了,至于那所谓恶名,你可相信,我很快便能洗清?”
王允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看着陈默森然道:“河东之事……”
“你真当董公不知?”陈默看着王允道:“当初你果然安排卫家于我为难。”
王允闻言一下子没了言语,谁知道卫家那么没用,反而被陈默在河东扎稳了脚跟。
看着王允这副模样,陈默突然有种一刀砍了他的冲动,在陈默的记忆中,自己跟王允根本没有半点恩怨,但这老东西从进京之后开始,就一直在给自己使绊子,耍阴招,莫名其妙。
“你此番,救何颙不过是个借口,身边无人可用,想让我助你才是真吧?”陈默看着王允,已经大概明白了王允的想法,陈默摇摇头,伍琼、周瑟、郑泰先后被处死,慈明公去年病逝,王允身边确实已无人可用,莫说双方恩怨本就不小,就算没有,这种时候,陈默也不会站在王允身边的。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好,我知你有我把柄,但你算计我这么久,当真以为我会就这么任你算计?有些事,一但说破,于你于我都无好处,司徒公,听我一言,以你之能,终究难成大事,若勉强为之,恐不得好死。”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理他,继续前行。
王允面色难看的看着陈默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能转身,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哪像个十六岁少年?
对于王允,陈默没有去多管,王允不算笨人,知道他话中意思,他掌握着自己实际掌控河东的证据,但王允的很多腌臜事,陈默也有收集,只是这些东西,牵扯太多,甚至包括慈明公和荀家,陈默不想鱼死网破,相互威胁、忌惮就好,真捅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回到臧府,臧府的执事、仆役已经被送走,空荡荡的宅院里,陈默让典韦等人住进来,明天还要上朝。
“主公,我去给你做些吃食。”典韦摸了摸肚子,看向陈默道。
“你会做?”陈默看向典韦道。
“会一些。”典韦点点头,做饭这种事,本就是单身汉的必备技能。
“苦了你了,等这次事情了解,我们回到河东之后,给你娶个婆娘。”陈默有些怜悯的看着典韦,自己从小到大日子过得虽然苦,但小时候有母亲做饭,后来跟在老师身边,也不用去为这个操心,到了洛阳也有娟儿伺候饮食起居,虽然梦境训练营中,有关于厨艺的训练,但就跟琴一样,陈默从来没想过去学,男人学这些东西有啥用?难不成以后还要给老婆做饭?
“多谢主公!”典韦大喜道。
“去做吧,也好让我尝尝你的手艺。”陈默笑道,迁民还在继续,吃饭问题,接下来一段时间得靠典韦了,鼓励鼓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