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安安静静地看着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事实上,自己这个皇帝的情绪哪里不对劲,孙承宗他们稍稍想一想心里面也就明白了。
皇帝对战事没有信心,说白了就是在畏惧、在恐惧、在害怕。
为什么皇帝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这些做大臣的稍稍想一想就又明白了,自己这个皇帝是火力不足恐惧症的毛病犯了。
要知道,火力不足恐惧症可不光是朱由校一个人有;在后世,这是整个国人都有的毛病,从上到下,大家都在担心火力不足。
在后世,朱由校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国内师旅一级火力是西方的三倍,但是连一级火力不足。治病就得治病根,给连级以下来副猛药吧!
纵观全世界,能把12.7毫米这个口径的机枪装备到步兵班,也就解放军一家,而且一个班配了两挺。这种火力放到一个十字路口,分分钟封锁两条街。
不仅如此,他们还全球首创搞出了狙击榴弹炮,最大射程2200米,射击精度25厘米。是不是感觉精度太差了?
精度不够,火力来凑,有效杀伤半径是5米!
一发入魂!
最狠的是,这货还能上弹鼓。20发连续射击。一梭子炮过去,炸不死也能把你轰得失去意识。
不求最猛,只求更猛。
想到这件事情,朱由校也明白自己大概是什么心思了。
在自个儿心里面,现在的装备完全不够用,根本就不能安心,火力不足恐惧症是治不好了。
或许在孙承宗和徐光启的眼中,现在大明军备情况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皇帝刚登基那会好多了。辽东那边,熊廷弼解决了很多问题,装备也都提升了上来。这一次的胜仗就是一个佐证,至少可以和野猪皮打个有来有回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开战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现在朝廷有钱、国库里有粮,也不差打这一下。
甚至京城还有这么好的军队,无论是在西南,还是在山东,新军发挥的都非常好。把新军也拉到辽东去,这一战的胜算就更大了,基本上不太可能出现打败仗的情况;即便是打了败仗,也不太可能出现大败溃输的情况。
不过朱由校还是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好好的琢磨琢磨吧。诸位爱卿先退下吧,朕想一想再说。”
事实上,朱由校根本就不用想,他根本就不想打这一仗。自己花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弄来的钱和粮食,不能这么白白消耗在辽东。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些钱是起家的原始资本,还有大用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些钱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关键。等到实力提升起来后,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朱由校来说,安稳胜过一切。
现在朝廷里的人觉得大明有很多钱,朱由校却觉得这钱还很少,远远不够用。把这些钱投入到扩产之中,增强自己的实力,用来赚取更多的钱,这才是王道。花出去是最错误的选择。
见朱由校的态度坚决,韩爌等人也知道没有办法,躬身道:“是,陛下。臣等告退。”
等到韩爌等人走了之后,朱由校也回宫了。他心情不太好,需要找张皇后被安慰一下。
出了皇宫之后,韩爌四人各怀心事的回到了内阁。
韩爌和黄克缵聚到了一起,两人在西侧的值班房值一边喝着茶一边聊天,门外则是有人在盯守。
看了一眼韩爌,黄克缵有些迟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哪里怪了?”韩爌喝了一口茶水,笑着问道。
“今天的事情有些怪。”黄克缵想了想之后说道:“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似乎有一些太着急了。”
“辽东不过是一场小胜,为什么要说收复全辽?他们不是这种急切的人,所以我觉得怪。”
“这有什么怪的?”韩爌笑着说道:“这两人在揽权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黄克缵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迟疑,想了想之后说道:“难道他们意不在辽东,而是在朝中?”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韩爌一边笑着,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这两人都是老狐狸,你可千万别被他们给骗了。辽东这一次打赢了,对于朝堂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陛下任用熊廷弼,使得辽东的局势安稳,以至于到了现在能够打赢的地步。可是想要收复全辽,现在肯定做不到的。你都知道的事情,孙承宗和徐光启会不知道?”
“他们两人,一个掌握着兵部,一个掌握着百工院。那是什么?”
“那都是和战事有关的东西。一旦陛下对收复全辽动了心,朝中接下来的主要方向就全都是这些。无论是练兵还是铸造军器,全都要依靠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
“孙承宗甚至要请旨去沈阳,这是要做什么?辽东的事情一直都是朝中的一块心病,自从萨尔浒之后,无时无刻都不压在人心上。你以为陛下不在意吗?陛下不在意,就不会花这么多钱练兵。”
“孙承宗去了辽东统帅大军,那是去打仗吗?那是去立功。至于徐光启,在朝中统辖百工院的事宜,那也是立了大功的。”
“现在朝中主推的是皇家书院改革,做主的是冯从吾,那是咱们的人。孙承宗和徐光启这两人都盯着权力上了。”
“他们就不怕打败了?”黄克缵迟疑着说道。
“打败了?”韩爌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孙承宗是什么人?”
“现在辽东的情况你清楚,我也清楚。熊廷弼已经站稳了脚跟。那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朝廷调集了大军过去,必然是要出击的。”
“可是谁也没说要全歼野猪皮。先把清河铁岭打下来不好吗?随后逐步向北推进,蚕食野猪皮的地盘。”
“以前孙承宗又不是没提出过这种方略,他到了辽东肯定会这么干。到了那个时候,野猪皮肯定会被他压一通。”
“一年两年的可能只有小收获,过个三年五年的,野猪皮必然会死伤惨重,肯定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朝中百工院的配合,说不定都用不了三年五年。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携大功立于朝堂,你我如何自处?”
“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要退位让贤了。这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也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你别忘了,咱们虽然掌握着皇家书院改革的事情,可是礼部尚书可是沈霆钧,那可是徐光启的人。”
“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个怎么会走到一起呢?”黄克缵疑惑的问道:“这两个人平日里并不对付呀。”
“什么叫志同道合?无非就是想做同一件事情而已。这两人一直都想强军,一直都想收辽东。现在有了机会了,怎么可能不把握?”
“你看着吧,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这两人的声望肯定会得到很大的提升。那些想要收复辽东的人,肯定会趁水摸鱼捧他们两个人。”
“何况萨尔浒之战一直是很多人觉得耻辱的事情,这一次朝廷如果能够报仇血,也能让人心出一口郁闷之气。你觉得支持孙承宗他们的人会少吗?”
“何况剿灭野猪皮本就是国家大义,很多人都会赞成的。”
这一点黄克缵能够想到,无非就是想要捞取一些资本罢了。
如果能够触动陛下,让陛下动心,到时候谁的嗓门大,谁就能引起陛下的注意,将来升官加爵不在话下。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黄克缵想了想说道:“咱们总不能反对啊。”
韩爌他们实在不想让孙承宗和徐光启把事情做成,可是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反对,本身就是正义之事,谁反对谁就是奸贼。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够明目张胆的反对。如果消息传出去,外面不一定把韩爌二人骂成什么样。
“不急不急。”韩爌笑着说道:“陛下现在没有做决定,也就代表陛下的心里面并不赞同他们的话。咱们也没必要直接反对,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罢了。”
“新军编练没有完成,各地也是多灾多难。辽东的局势现在很安稳,没必要重启战端。”
“可是这样容易被骂。”黄克缵想了想说道。
大明朝的读书人,他可是知道的。这种对外妥协的言论被有心人稍稍利用一下,那么肯定就会成为自己的弱点,外面的人不定会把自己骂成什么样。
鼓吹强硬,才是主流的思想。
“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说了。”韩爌笑着说道:“私底下和陛下说一说就行了。”
“至于他们想把事情闹起来,我们只要把注意力转移出去就行了。我还有一件大事没弄完。”
黄克缵看着韩爌问道:“你说的可是孔家的事?”
“对啊!”韩爌笑着说道:“这一次不是改革皇家书院吗?不如就把孔家的人搬出来。陛下对孔家的人看不惯,可是孔家的人对改革皇家书院也是有好处的。”
“把孔家的人拿出来,这件事情够大了吗?一旦把这两件事情弄到一起,朝野上下和读书人都会关心这件事情。辽东的事情有谁会放在心上?他们想要在辽冬推的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实现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也要上点心,那就是辽东的事情咱们也要有所布置,不能到时候全都是他们的功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