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祁眺雾谈笑自若,面带春风,仿佛地上那具缺了半个脑袋的尸体与他毫无关系,也根本不曾存在。
元纯陀虽然惊异与尹祁抬手杀人,但她毕竟也是见惯生死的元氏英雌,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由张而驰,往往是人防备心最低,也是感观最为迟钝的状态。
尹祁眺雾的面上依然带笑,可是身旁的大章眼中却已露出了凶光。
凶光一闪即逝,孽畜的身影便已化作一团白光。
白光甫动,便撞上了一张剑网。
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但始终有一人时刻戒备。
那是庆云。
庆云无法理解方才尹祁眺雾的一系列微表情。无法理解,不合逻辑,答桉就是——他在演戏。
他为什么要演戏?
因为他还在伺机出手。
杀纥单骰固然是他所愿,但是他更想趁这个机会取得庆云一行人的信任,然后放纵大章,大开杀戒。
白泽的速度远远超越猰貐,人力万难企及,就算是杨大眼,也不可能依靠速度与那凶兽纠缠。
所以只要让那凶兽一先,必然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但好在庆云仍存了警惕。
只要他全神防御,也不难拖这凶兽一时半刻。
只要他拖个一时半刻,等到身边这干人回过了神儿……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祖暅之,任神通,元十三县,杨大眼,哪一个拉出来不能独挡一面?
一人对付不来那只泽兽,一队人,还应付不过来么?
因此就在庆云铺开剑网,堪堪拦住凶兽的这一个瞬间,又是一张黑网亮起,两道弩机分指大章与尹祁。
“可恶!”,企图被识破,尹祁眺雾显然极为懊恼。
他举起右臂想要甩起一根响箭,箭堪堪离弦,便被一支劲弩敲飞了出去。
尹祁面容一僵。
同样是弩箭,凭什么对方的箭加速如此之快!
如果这一箭是射向自己……他并没有时间考虑,第二只箭失已然破风而来。
暅之第一箭没有选择射尹祁眺雾,是怕一箭没把他射死,信号却发了出去,那她们这一行人怕是凶多吉少。
可这一箭也让对方先有了防备。
以尹祁眺雾所表现出的洞察力,自然不属庸手。
迟尺之间,他双足响转,身形蛇曲,竟然避开了所有要害。
迅若石火的箭失也只是在他的上臂肌群上划开一道血槽。
眼见尹祁眺雾怪异的动作,庆云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种妖异难测的招法,与剑浮沙国王裔世代相传的“姚家”武学有七八分神似。
姚家是尧舜时期的上古古武,而尹祁氏也是传承久远的帝尧直裔,其中渊源倒也不难想通。
“这人不简单,交给我。二哥,你有没有办法对付这头孽畜?”
单凭武力,庆云托住泽兽已经显得十分吃力,但若是对上尹祁眺雾,他自忖绰绰有余。
而祖暅之浑身法宝万千,虽然秒杀武功怪异的尹祁未成,可是去对付一头无脑的畜生,反而更有手段。
暅之点了点头道,“五弟放心施为。任兄,元凶,杨将军,你们拖这凶兽片刻,我和四个小娃儿想些办法。”
“那我做什么?”,元纯陀似乎对暅之这重男轻女的安排颇有异议。
暅之微微一愣,旋即找了个台阶,向刘必金多一指,“女英雄要保护那个拖油瓶的安全,委屈了。”
这一声女英雄叫的元纯陀心底舒泰。人人都知护弱比撑强更不容易,暅之说那胖大胡人是拖油瓶,明显也将“分派”给她的任务抬升了几个难度级别。刁蛮郡主欣然领命,执剑护在目光茫然的胡商身旁。
与此同时,暅之和四童一阵交流耳语,已经忙碌起来。
庆云收起漫天光目,将所有剑气凝于一剑!
夺命十三剑一气呵成,织成了佛挡杀佛的第十四剑。
这一剑的凶戾夺造化湮生机,如白泽这般通灵的凶兽顿时心生感应,向后跃开了半步。
庆云就借着这半步狭缝,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向尹祁眺雾直射而去。
第十四剑何等威力!
若是尹祁人在庆云三尺之内,恐怕此时已被剑气绞杀。
好在这股剑气被凶兽白泽泻去了一半,又因前冲距离过长而成强弩之末。饶是如此,尹祁眺雾也被逼得一阵手忙脚乱,如热地蚰蜒般手足乱舞。
兽类行事自有法则,欺软怕硬乃是天地至理。
泽兽大章识得庆云厉害,避开对方一剑,也不敢强自追击,只是发一声低吼,扑
向了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的元十三限。
任神通手中黑网张开,想要拦住凶兽前冲的势头,可是那头泽兽已经见识过了他的手段,借着晨晖的反射前爪连扬。网破!
杨大眼速度奇快,手中刀风更加狠厉。可惜他的速度在泽兽的眼中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泽兽后腿微撩,一蹶子踹在杨大眼的腰眼上,前扑的方向并没有因为这一击做出丝毫改变,仍然死死锁定了元十三县。
元十三县心中暗啐一声,乃乃的居然拿我当软柿子捏,真当老子吃素?
伤心小箭逆风绽放,晶莹的颇黎镝里,映射出大章血盆巨口的虚像,像素逐渐清晰,像幅迅速张大。
野兽与人类斗智斗勇已有几千年历史,他们对于弓箭长矛早已生出应激,尤其是泽兽这样通灵的兽类,在驯化的过程中不知道曾经多少次追寻箭失的轨迹为主人叼回被射杀的猎物。
弩机那一声轻微的脆响,早就引起了大章的注意。
它看不清颇黎的箭镝,反而更加警惕,在喉咙里嗬嗬几声,啪地吐出一片浓涎。
厚重的呼气加上浓稠的涎液迎面砸在箭失之上,那只箭失在空无呜呜抖动,被迫低头,的向下偏斜。
伤心小箭的机关不可谓不强,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箭失已然倔强地划出一条抛物线斜斜地撞在了数丈外的山岩上,颇黎碎开一地。
然而那头凶兽四肢张开,身体像鼯鼠一般借着前冲的惯性在空中滑翔,完美地从箭失的上方掠过。
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