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回头,原来是方余,正小跑着过来。
方余本想着李锐不知饭堂位置,便先来寻李锐,只是门外敲了几下无人应答,推门去看,见房里空无一人,才四处去找。待找到后院才看到,李锐正和彭定彦在一起说话,便一路小跑到两人身前。
李锐听方余说了原委,心中感激方余心思周到,正好彭定彦也停了早课,三人便一起去饭堂。
四海镖局的饭堂在大院最东边,三人穿过中堂,绕过东院的回廊,就到饭堂外面了,还没进门,便闻到饭堂里传出的诱人香味。
饭堂里面已经有人正在吃了,见彭定彦进来,便同他打招呼,“彭镖头,今日可还要再喝几杯吗?”
彭定彦自讪讪的也不说话,其他人便更来调笑,一时间饭堂里充满了欢笑的气氛,就连李锐也弯起嘴角,忍不住想象彭定彦顶着酒坛子扎马步的样子。
镖局饭堂有点类似自助餐厅,长条桌上放着碗筷,一大盆白粥,一大盆糯米团子,一盆腌笋子,一盆榨菜条子,两大摞笼屉。笼屉盖得严严实实,一打开就冒出蓬蓬白气,还伴着一股好闻的羊肉香味。
笼屉里原来是羊肉烧麦!
掌勺的大师傅不在,众人都是自行取用,饭量多少,便拿多少。李锐昨天吃的不少,可今早还是觉得有些饿,便取了两只碗,一只盛了白粥,一只放了三个糯米团子,放下后还想再去取些烧麦来,却见彭定彦直接搬了两个笼屉过来,径直放在三人桌上,把桌子都快占满了!
若彭定彦天天这么个吃法,四海镖局能够不被吃得倒闭,也是奇事一件。
有人吃完便陆续离去,饭堂里此时便只剩下李锐三人一桌,还有另外单独一人一桌。李锐一边吃着,一边又问起老镖头穆昇以前的江湖事迹,彭定彦便绘声绘色的讲起来,而且一点不耽误吃烧麦,一口两三个,嚼几下就咽了。不一会,三人就把两笼屉的烧麦吃了个干净。彭定彦把笼屉里最后一个烧麦夹给方余,又起身再去拿了一笼来,便听到那单独一人语气欠欠地说了句“酒囊饭袋”。
这一句,等于是把李锐三人都骂进去了,彭定彦登时火气上涌,喝道:“赵兴,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出来,做那阴风怪气干甚?”
“呵呵,我只是感慨一下,这世上有做那么多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人,彭镖头非要自己对号入座,偏还要来找我麻烦不成?”那人还是欠欠地说完这几句话,甚至不曾看彭定彦一眼。
“你!……”
李锐见彭定彦额头冒火,就要上去同那赵兴进行一下肢体语言交流了,忙拉住他,说道:“莫要生气,咱们继续吃饭。外息诸缘,内心无喘。若是狗来吠你两声,你也咬回去不成?”
李锐念及自己初来乍到,本不想多生事端,谁料自己勉强劝住了彭定彦,那赵兴却不依不饶,又把矛头指向李锐。
“你又是什么泼皮破落户?便来这里放什么鸟屁?看你也武夫打扮,这副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却不像个武夫,倒像是松风馆的小倌!”赵兴言语极不逊,冷笑两声,继续说道:“你所穿的可是彭大眼的衣服吗?许是自己的衣服,欢好时撕烂了罢!呵呵,彭大眼,你长本事了,便把人都带到镖局里来了,昨晚可曾爽利?”
只一句话便可见此人嘴臭至极,满口的污言秽语。
彭定彦腾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同那赵兴厮打,却又被李锐拉住。
彭定彦额上青筋尽起,目眦尽裂,须发皆张,气愤道:“公子,那人嘴里不是好话,便让我撕烂他的嘴!”
见彭定彦如此可怖模样,李锐心中暗忖,若是由着彭定彦的性格,被人如此侮辱,还殃及到他人身上,只怕是同那赵兴分生死也不稀奇,便还是自己出手罢了,给些教训,总不会闹出人命来。
便淡淡说道:“我来吧。”
李锐不打算息事宁人。
习武之人,不可受辱,不可有傲气,不能无傲骨。
赵兴此言一出,双方再无挽回余地。
此人以如此言语来侮辱李锐,若是李锐不敢回应,甚至怯懦躲避,便就此心上蒙尘,再也拿不准一往无前的剑意,是以李锐必须出手,才能念头通达。
站起身,绕过桌子,并不言语,只一步一步走近赵兴。
李锐昨天胜了那个擎枪汉子,知道自己就算只凭招式,也算是江湖上有数的好手,心理上便占上风。又饱饮了酒中珍品万山红,此时血气充盈、遍走四肢百骸。而且几番出手毫无顾忌,剑招神韵融会贯通,再无枷锁!
这一下激起敌意,身周便是一滞!
赵兴顿时如临大敌,暗道自己踢到铁板,只得摆了一个拳架子,戒备李锐突然暴起出招。
李锐只是迈步,当两人近至三步时,赵兴再受不住压迫,抢先出手,弹臂出拳,一声脆响,打向李锐面门。
千金难买一声响!这赵兴功夫竟还不低!
正要你出手,才好找准你破绽!
李锐看清拳路,先朝里门一闪步,同时抬双臂去劈那赵兴的手腕,劈中就化横拳,顺着胳膊就找脖子,跟着就上脸,一抹一勾,使长劲就变成摔法。
“给我趴下!”
这一招,正是剑招里的“十万横磨”,正所谓“拳即是剑,剑即是小枪”,从剑法里面能悟出拳法,李锐就算手中无剑,一身招法也有规矩!
那赵兴被李锐一招摔趴在地,还要折身再起。
李锐居高临下,又出一脚,捅在那赵兴右肋缘下一寸,暗含着一股钻透劲,正捅在赵兴肝尖子上。只一下,那赵兴便如煮熟的虾子一般弓起身,止不住地干呕,苦胆都好似要吐出来了,一时间再起不来了。
也巧,李锐两下出手电闪,尘埃落定,老镖头穆昇便进了饭堂大门。待彭定彦禀明了此事原委,老镖头险些要被这赵兴气炸了肺也。自己和孟显费心思拉拢的俊杰人物,在镖局头一天,便生如此变故,若是李锐因此事对镖局心生间隙,岂不是要被那宋殿臣捡了便宜。
想到此处,穆昇也恼怒这赵兴,又想起赵兴此前也与他人有过口角冲突,更厌其口无遮拦,不知悔改。
见赵兴爬起身,老镖头肃声道:“赵兴,你几次三番在镖局内滋事,你须知道,老夫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话可以说是极为严厉了,话中含义便是说,你赵兴若还是如此惹是生非,我便要将你扫地出门!
闻言,赵兴眼中恨恨,目光如针,扎向李锐和彭定彦,终究还是不敢当着老镖头面前再有什么污言秽语,只得愤愤地回身走了。
穆昇支走了碍眼之人,却不知当下如何补救,才能够挽回一二,只得先向李锐一揖,说道:“公子,此事是我镖局失礼,老头子给公子陪个不是,万望勿怪!”
“穆镖头言重了,此事我并不放在心上的。”李锐忙扶起穆昇,毕竟有求于人,没得去摆那架子。
“穆镖头可吃了早饭也未?不如一起吃点,今早这烧麦,不比那摘星楼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