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嫌江鱼刺多,没怎么动筷,倒是那碟蒸腊肉吃了不少,唇上可见油光。彭定彦一人吃了整尾江鱼,又把蒸腊肉的汁水倒进鱼汤里,泡上了好几块掰碎的炊饼,吃了个饱肚。
二人吃罢,彭定彦喊过小二来结帐,便直接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散碎银子,抛给小二。
等小二去柜上过了秤,又折返回来,说道:“客官,银子过秤两分,菜金共一百五十文,这是找您的十枚当五大钱。”
彭定彦接过铜钱,放回荷包里,说道:“多谢小二哥招待,日后定来尝一尝那全鹿宴!”
“好的客官,客官慢走!”
两人出了馆子,彭定彦该当回去镖局向孟显复命才是,李锐同那陈宝炯约好今夜还要观摩他剑炉淬火,倒是不需折返镖局。毕竟这一来一回,便是两个时辰,若是徒步回去镖局,只怕刚到镖局歇歇脚,就又该出门了也。
彭定彦也不急着回去,两人便在街上闲逛消食。
李锐又想起刚才在“刑鹿”馆子的那三人所言,便问彭定彦道:“彭大哥,刚才在饭馆子里的那三人,说起一名贼人,言语间颇多古怪,不知是何意。那个江湖上的“贼”,莫不是有极大的名气吗?我看那三人打扮不像是江湖中人,便是那个姓秦的汉子,也不似有功夫在身的样子,也能知道这贼人的底细。”
听李锐提起此事,彭定彦沉声道:“公子,你非江湖人,是以不知此贼,这个贼子却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义贼,乃是一个淫贼!”
“愿闻其详。”
“传言,此人轻功高绝,来无影去无踪。明明干这采花贼的勾当,却有一样怪癖,便是不许别人说起这个“贼”字,不然便要找上门去,寻人晦气。而且据说此人有一对天听神耳,身周百步,可辨蚊蝇。”
“此人果真如那三人所说,到了辰州地界了吗?”
“这个,俺却不知,这个贼子,从来都是不知踪迹的,那些传言便是迷魂计也说不准的。干这种勾当,端的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若是漏了形迹,只怕立时就得被各路好汉给活剐了!”
李锐深知,在这样的世代背景下,女子遭了此贼,一旦被人知晓,境遇只怕比立时死了也好不到哪里去,故多是忍气吞声,任此贼施为。由此,官府没有线索,这贼人也就不好抓捕,兼之此贼轻功高绝,一击不成,远遁千里,寻常官差如何能摸到此贼衣袂?这种贼人,每在世上逍遥一日,便有更多的女子受其害,不由怒道:“可恶,此贼真真罪大恶极,戕人性命,不吝猛虎,有机会定要除了这一害!”
许是两人声音大了些,言语被一个在街边摆摊的老头听了去,那老头泣声道:“两位大侠说的在理,这偷人比起偷钱财,还要可恨万分!女子重名节,遭了祸,多是不敢声张的,若是传扬了出去,失了名节,更是难堪。自己丢了脸不说,夫家也没颜面,若夫家是个不讲究的,甚至还要逼死这可怜人儿,来成全自家声名!此贼害人,恨不能生啖其肉!”
老头红了眼眶,应该是勾起了伤心事,不再言语。
彭定彦本是性情中人,见老头可怜模样,又想想那些遭了此贼的女子凄惨下场,心中已是怒极!
“气煞俺也,俺非活劈了这淫贼!”
李锐却叹了口气。
虽是如此之说,人海茫茫,如何寻到一个存心躲藏之人?这淫贼已经闹到了寻常市井百姓都知晓的地步,却还未身死道消,只怕是有些门道的。纵有心存侠义之辈想要翦除此獠,但找不到此贼踪影,为之奈何?
心里怀着件糟心事,李锐也没甚心情闲逛,便和彭定彦分开两路,彭定彦回镖局复命,李锐则直接去陈宝炯的刀剑铺子。
许是陈宝炯正在忙碌,柜台后只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在看顾,见李锐进了来,便脆生生说道:“公子,可是要打造刀剑什么的?”
李锐记得陈宝炯有个叫做“小鱼儿”的徒弟,想来应是这童子了,便问道:“可是小鱼儿?”
“嘿嘿,公子怎知我的诨号?”
李锐笑了笑,说:“听陈师傅提起过你,便记得了。”
“真的吗?真的吗?师傅可是向公子夸赞我聪明伶俐,感叹自己烧了高香,才收了我这么个灵心的徒弟!”
李锐没好直说,你师父只是想差你泡壶茶而已,只轻笑不语。可这童子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自来熟一般,把话题扯到了姥姥家去了。见这童子刹不住车,李锐只好开口说道:“我寻陈师傅有些事情,不如先让我进去铺子,咱们再详说?”
“是极是极,正该如此,我这便去喊我师傅,只是不知公子尊姓?”
“你便说,李锐来访,便是。”
“好嘞,劳烦公子替我看着铺子……”这小鱼儿,话音还在,便跑远了。
不多时,陈宝炯就迎了出来,仍旧精赤着上身,虽是深秋,身上却全是汗水。李锐倒是没猜错,陈宝炯正是在锻工房中忙碌,晌午和李锐定下约定之后,心绪一时难齐,便想着将自己的手艺先试演一番,就当做是平心静气了。不料才刚下午,离着入夜还早得很,李锐便去而复返,便急忙迎出来。
“李公子,且请稍坐,小鱼儿,还愣着干嘛?快去沏壶茶来!”
“陈师傅,如此客气,李锐今后可是不敢再来了也!便让小鱼儿自去吧!”李锐微微笑着,说道,“我此番提前过来,却是有些事情想要向陈师傅请教。”
“李公子才是不要客气,但说无妨,俺老陈知无不言!”
“我听彭大哥说起,陈师傅对栖霞山颇为熟悉,不知陈师傅可知,这栖霞山可有何秘闻?”
“秘闻?”陈宝炯迟疑了一下,“这栖霞山乃是咱们辰州地界上最大的山了,要说秘闻,那也是五花八门什么神鬼志怪都有,只是不知公子……”
“是我问得太过含糊了,我今日偶然听得有人说起,看到有天星坠入栖霞山中,这才有些好奇。”
“原来如此,公子所说之事,我是略知一二,算公子问对了人也!这却要从栖霞山从何而来说起。寻常大山,多是沧海桑田慢慢演变而来,或是地牛翻背、天斧开凿。但是栖霞山却有些特异,相传,这八百里栖霞山乃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颗天星所化,天星不受孤寂,便接引其他天星下凡相聚,也就有了公子所说,天星坠入栖霞山的奇景了。此事并非杜撰,咱们辰州县志就有记载。而且,栖霞山中,有几处品质极佳的铁矿,与大泉其余诸地的铁矿均不相同,便是河床中,都有品质上好的铁砂,更有一种无须窑炉冶炼的天然纯铁,唤作“玄晶铁”,恰似那天外陨铁,更佐证这栖霞山的不凡之处!”
李锐听完陈宝炯所言,瀑布汗!
若是真有个栖霞山这么大的陨石砸下来,恐怕生物都大灭绝了也,就算有生物侥幸存活,陨石撞击的巨大能量,只会把这周边地界蒸发成一块巨大盆地,不会形成这八百里大山。
见陈宝炯言之凿凿,李锐也不知如何同他解释何为恐龙灭绝,心中叹道,
罢了,看来自己须得亲去栖霞山走一趟,才能揭开这一线谜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