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台山不算高,海拔不过百丈,但林木幽深,峰峦叠翠,有大小二十余处瀑布,可谓百步一景,无怪乎丛若飞要把这里圈起来当成自家御花园。
蓝笑尘、罗霄、闵宏业、周君豪四人在宫使引领下,直趋半山洗风台。
一路上,宫使半是自得半是尽责介绍沿途景致,可惜蓝笑尘眼界非凡,罗霄出身龙渊,等闲风景入不了这二位法眼,而青田庄师徒忧心忡忡,更无半点闲情雅致,宫使一番媚眼算白瞎了。
行至半途时,不知何处传来抚琴之声,恰似高山流水,叮咚如泉,幽幽古意,萦绕林间。
即便青田庄师徒心情不佳,但听了这琴声,不知不觉间,胸中郁愤竟然消弥大半,而与郁愤相伴的敌意杀机也随之消散。
罗霄皱眉,扭头看向身旁的蓝笑尘,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先是困惑,随后似是想起什么,面露惊容,越来越惊讶,某一刻,苦笑道:“我们有麻烦了。”
罗霄点头:“抚琴的是个高手,修为很高,怕是那个丛目国君……”
蓝笑尘摇头:“不是他。此人我认识……嗯,认识很多年了。”
罗霄看着蓝笑尘脸上复杂的神情,低声问:“是故交?”
蓝笑尘哑然失笑:“确实是故交,交手几十年了,天一宗的。”
罗霄做了个恍然的表情,看来确实是故交,只是这个“交”,是交手的交。
“你俩谁强?”罗霄心知蓝笑尘既然说了“有麻烦”,这个抚琴人的实力想必不弱于他。
“他是天一宗执事堂四长老宋玄清,灵境六转,修为精深,哪怕我没受伤也赢不了他。”蓝笑尘言下之意,他眼下伤势未愈,怕是吃不住对方。
青田庄师徒一听,心头顿时哇凉。
闵宏业一脸惊容:“蓝二先生,你……你确定是宋长老?”
宋玄清是执事堂里主管外事的长老,在山海域的名气之大,犹在蓝笑尘之上,闵宏业自然久闻大名,心头发虚。
蓝笑尘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不是他,只不过,这琴声,我听了几十年了……不过闵庄主大可安心,他是冲我来的。”
闵宏业愁眉苦脸,他哪里能安心?甭管对方是冲谁来的,总之已成为此行的最大变数。
说话间,四人已登上洗风台,洗风台不大,方圆十余丈,是人工削成的一个观景平台。三面遍植松柏,既可阻挡山风,又可听松涛阵阵,端是清心宁静所在。
此时台上已摆了九张玉案,上置果盘酒水,其中五张玉案已坐了人,琴声就是从其中一个青衫中年案上七尾琴传出。
蓝笑尘一上来,就盯着青衫中年:“果然是你,宋一。”
宋玄清十指一按,琴声戛然而止,抬头笑道:“蓝二,三年不见,你的修为不升反降啊,看来当年那个赌,我要赢了。”
蓝笑尘淡淡道:“只是受了点伤而已,以你的见识,不会看不出来这点伤根本影响不了我的根基,谁能第一个晋阶七转还说不定呢。”
宋玄清笑了,眼神尖锐如针:“没错,这点伤确实动摇不了你的根基……不过,如果我要动摇一下呢?”
蓝笑尘盯着宋玄清,淡然平静的神色一点点褪去,周身慢慢散出一股危险气息。
罗霄第一次见到蓝笑尘如此郑重,当然,他也听出了宋玄清话里不怀好意,明显是趁你病要你命啊。不过罗霄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双凶狠怨毒、宛若吃人的眼神吸引过去。虽然对方戴着斗笠,但这眼神,这气息,再加上宋玄清的出现……
罗霄释然吁了口气,难怪宋玄清会出现在这里,更插手这档子事,这老小子还真是小人复仇十天嫌晚。当然,尽管多了这两个变数,但罗霄还不认为需要乘飞梭舟跑路。
但是,青田庄师徒却不是这么想,尤其闵宏业感应到那斗笠人身上散发出的强横气息,明显是中境的“御修”——一个宋玄清就已经打破平衡了,再加上一个不知底细的强者,青田庄师徒心已沉到水底。
闵宏业咬咬牙,上前向上座那个宽袍缚带、玉冠紫缨的年轻人施礼:“大殿,我等此来……”
丛无忌摆摆手,懒懒打断道:“这次是两位长老解决恩怨,你的事,先靠边。”
闵宏业噎住,周君豪捏着拳节发白,却是不敢再说。
蓝笑尘虽然全身心防着宋玄清,但斗笠人那股熟悉的天一宗功法波动气息令他陡然警觉,只觉此人似乎有点眼熟:“宋一,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师兄?”
宋玄清笑笑,没有说话,倒是斗笠人的声音从青纱后阴阴传出:“蓝二,前几日才见过,转眼就忘了不成?”
对方这一开腔,蓝笑尘就听出来了,讶然道:“韦玄应?什么时候韦长老也喜欢藏头露尾了?”
韦玄应根本没理会,只管死死盯住罗霄。
蓝笑尘并不知罗霄前日“撕破脸皮”之举,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这两人修为差距也太大了,说难听点,以罗霄的修为简直不配与对方结怨,这仇怨是怎么结下的?
罗霄耸耸肩:“他以为我杀了金士英。”
蓝笑尘愣了下:“不是你杀的?”
罗霄淡淡道:“我倒是想杀,不过没来得及。”
蓝笑尘点点头,转向韦玄应,道:“这桩仇怨,我问天宗揽下了。”
问天宗与天一宗几千年的恩怨,积累下来不吃不喝一个月都说不完,彼此手上都有无数条对方宗门的人命,虱子多了不痒,再多一条也没什么。
韦玄应冷哼道:“我与这小杂种的仇怨,你背不起……”
蓝笑尘皱眉,他也发觉事情似乎不简单。
罗霄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一字字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韦长老,我这是最后一次抬举你,从今往后,我只叫你老、杂、碎!”
韦玄应腾地站起,遮面青纱都在哆嗦,戟指罗霄:“王八羔子,你死定了!”
罗霄岂会含糊,叉开五指,做了个抹脸动作,一脸讥诮:“谁给你的自信?你家宋哥哥么?”
这群嘲,别说韦玄应,连宋玄清这涵养不错的家伙都扭曲了脸,盯向罗霄的眼神都带了杀气。
韦玄应突然狞笑:“谁给我的自信?问得好!给你看样东西,开开眼。”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匣,开启,一蓬濛濛华光喷涌而出。
罗霄好奇探头,瞳孔一缩,差点想骂一声操——
“生、灭、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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