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郡钱唐南渡浙江进入会稽郡境内,沿余暨、诸暨、乌伤、新安,西入豫章的道路,并不好走。
这条路实际上是挨着浦阳水、东阳水和衢水的山谷,山川险恶,道路崎岖。幸好是冬季,雨水较少,不然将更加困难。
孙策带着上万人马,扶老携幼,艰辛进军。
过了新安,将入豫章境内,迎面却有一座关卡拦住去路。
此地名唤十二锤。
关卡虽然不高,却左接山陵,右扼溪流,位置险要。
想要绕过此关,轻兵倒是不难,然辎重却是难过。
孙策派人上前与关上守将搭话。
关上听了使者高声通报来历后,居然射出数支箭,将使者射死。
原来关上守将名唤周呈,乃是原豫章太守周术之侄。
周术为孙策所败,呕血而死。刘表、袁术为争夺豫章而大打出手。
周呈难以在豫章中部立足,只得一路东下,跑到豫章与会稽交界处才勉强站住脚跟。
周呈听是孙策,对左右道:“我叔父之死,罪在于孙策。
如今其丢失吴会,如丧家之犬,狼狈来投豫章,真是上天垂怜,让其落入我手。
我有险关在手,只要坚守数月,即使追兵不至,孙策亦将冻馁而死矣!”遂将使者射死,并放声大骂。
孙策大怒,道:“此贼守此小关,还以为是天险否?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不外如是!”
命祖郎率兵三千翻山迂回至关卡后方,正面则派宋谦、程普进攻。
关卡上守兵不过数百,虽有地势之利,却难当孙策虎狼之军,在宋、程攻击下摇摇欲坠。
等到祖郎的身影从西边出现后,守兵顿时崩溃。
周呈连杀数人而不能止。更有守兵望向周呈,目露凶光。
周呈带数十亲信弃关而走。
祖郎本就是山民出身,翻山越岭正是所长,眨眼间追上周呈,将其斩杀。凡杀数人,其余亲信皆降。
关上上百守兵逃散,两三百人投降。
孙策留人守关,等待后面朱治、孙权前来,大军继续前进。
过了十二锤关,行走不到三里,前方豁然开朗,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一片膏腴的盆地,足有数里方圆。土地肥沃,屋舍俨然,约有数百户人家。
见有大军到来,百姓敲响铜锣,依靠简陋的石墙,建立防御工事。只看到数百条竹枪、木矛从石墙上探出,墙后百姓皆伏低身子,借石墙掩护。悄无声息,内含杀机。
孙策派人前往交流。
乡民原来就看到孙策轻松攻下十二锤关,击败守兵,心中有喜有忧。
喜的是对百姓大肆盘剥的周呈败死。
忧的是新来之军战力如此强横,说不定盘剥更甚。
乡里长者见孙策使者愿意正常交流,遂小心翼翼地派人出来,送出一些粮食。
孙策见民风凶悍,屋舍简陋,取之无味,且另有打算,拒绝接受乡民白送粮食,而是以物易物,用弓箭、武器交换。
百姓大喜。
孙策换了一些粮食后,继续西行。
临行前问乡民此为何地。
乡民答道:“此地山川如玉,名唤玉山乡。”
孙策点点头,上路后对张纮道:“此地可建一城。”
张纮赞同,道:“此地土地虽肥沃,耕作却落后。若能迁移数千人来,努力耕作。不出数年,繁华不下于中原。”
不数日,到了上饶乡。名为乡,却有乡啬夫、乡老、豪强组织百姓修建的简单城墙,比先前的玉山乡大可太多。只看规模,已经算得上是城。
汉末大乱,上饶乡被豪强出身的乡啬夫陈氏把控,割据自雄,不服从郡中管理。余汗县距离上饶乡三百多里,鞭长莫及。
如今上饶乡有户口万人,精壮三千。
陈氏族长陈英带领乡民时常操练,演武习兵,有攻击葛阳乡,进而割据豫章东部之意。
陈英见孙策大军前来,大惊,紧闭城门。
孙策派人上前喊话,请求入城休整。
陈英回话道:“本乡简陋,难以招待贵军。还请继续西上,此去余汗不远,南昌非遥,皆是大城,必可容君。”
孙策观察上饶城防,见此城虽是石头垒成,有些简陋,但城中有三千守兵,孙策临时缺乏攻城器械,攻取不易。
周瑜道:“玉山乡还则罢了,此城宽阔,必须攻下,作为我军休整基地。老幼随我等行军已疲,不能再走。”
孙策点头道:“那就打造攻城器械,择日攻城。”
必然会有伤亡,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五日后,朱治、孙权带着孙氏亲族,以及挟裹的民众千余口到达上饶,城犹未克。
朱治也带来消息,刘备本人已至吴县,听说他已派太史慈冯鼎陈登三军渡浙江来追孙策,自己亲自率兵围住故鄣,日夜攻打。凌操已经很难支撑下去。
孙策还能保持镇静。众将皆已色变,黄盖、祖郎立下军令状,再次猛攻上饶城。
在刘备的压力下,黄盖、祖郎冒着矢石,奋不顾身,终于冲上城头。
黄、祖等在城头高呼酣斗,无不以一当十,虽伤不退,战意更炽。
陈英亲自支援破城之处,欲将黄盖、祖郎赶下城去。
黄盖冒死冲锋,与陈英以伤换伤,祖郎趁机跳出,将陈英砍死。守兵见首领已死,士气顿时跌落谷底。
孙军破城后,黄盖重伤昏迷。医者为黄盖治伤,见他身中刀伤、矛伤数处,皆深可见骨,鲜血染透半边身子。
孙策握着黄盖的手流泪道:“公覆!公覆!大业未成,君怎能弃我而去?”
黄盖昏迷三日方才苏醒,退掉了烧,捡回一条命。
孙策进兵如火,已破了葛阳乡,兵临余汗城下。
旧地重游,孙策脸上十分复杂。当日从此城出发,大破文聘,略取豫章。如今却曝师城下,面对昔日同僚桥蕤。
桥蕤亲自率领精兵镇守余汗。
张纮认为:“桥蕤据坚城,有兵数千,皆久经战阵,非陈英部众可比。
我军即使勉强击败桥蕤,自己损伤也必极重。
设有差池,说不定会有破财之虞。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如今九江已失,袁术败亡,桥蕤、刘勋与我军皆面临最大之敌刘备。
纮愿去说桥蕤与我军联和。”
孙策郑重一礼道:“有劳张公!”
张纮孤身入城。
桥蕤冷笑道:“我本以为孙伯符是个英雄,不料对刘备却不敢一战,望风而逃,何其怯也!
而同室操戈,却威猛起来。
真令人不齿!”
张纮也不生气,道:“明知不敌,反而送死,非智士所为。
忍得一时羞辱,卧薪尝胆,方有报仇雪恨之时。
桥公,如今刘备势大,其夺取扬州之意昭然若揭,不日必将南下庐江、豫章。
此时我等须同舟共济,携手对敌,万不可再自相残杀了!”
桥蕤怒道:“明明是汝等先来攻我!”
张纮道:“我军欲与桥公合兵抗敌,无路可通,不得不尔。
若桥公担心,可将我军置于豫章北部,为公阻挡刘备。”
桥蕤陷入沉思,良久,道:“君且下去歇息,我将思之。”
派人将张纮带到驿馆。
当晚,张纮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自称不但能说服桥蕤,还能让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关系牢不可破。
张纮心中一动,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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