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戴府一片火海,面临生死杀劫之时,荒野仍自寂静一片,草衰柳败,星月无光,唯有树梢摇曳,微风嗖嗖,满是萧索。
夜枭惊起,车辚马嘶之声隐隐传来。片刻间,一架马车窜行甚急,飞驰而过。牲口的嘴角不断喷着白沫子,一望而知,是赶了远路的。
驾车的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背负一把长剑。随着车马颠簸,那人斗笠前沿上挑,看清是一个面孔瘦削的老者。夜色中,现出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宛如利箭,俱是肃杀之意。
这人正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夏候府所派出来的一名轻功高手,人称“草上飞赛毛遂”熊太。
马车飞速奔驰,转眼已隐匿于荒野无尽的黑暗。
车厢里是一个少年,满面愁容。
没错!他正是武林盟主戴梦尧夫妇二人的独子少爷。
戴洛今夜本来在府中安睡,但不知怎的,醒来就被人带到这车马之上。
后来才知道,有人陷害戴家,幸亏熊太相救,自己才免遭危难。
但戴洛心下想到父母如今还生死未卜,便惶恐万分,心中正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倏然,几道利器破空之声传来,奔腾骏马的四蹄被暗器袭中,登时鲜血喷涌,跪倒在地,车厢随之翻滚到半空之中。
“怎么回事呀?”
车厢里传出戴洛急促的惊喊。
熊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着少年纵跃一跳,翻身向道路两旁的茂密草丛中滚去。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车厢已经摔成一地碎木。
接着有三骑人马勒步停在当地,翻身而下。
熊太挺剑直面敌人,威风之态,凛然如山。
一个黑衣人说道:“你是哪家不识好歹的龟孙儿,竟然敢管我们滴血堂的事儿!我们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熊太不理会他,挺剑便刺去,身形迅捷,宛若鬼魅,剑网密布,重重光影,只是片刻功夫,方才那大放厥词的黑衣人已中了一剑,竟自呜呼。
另外两人大惊,也作出如临大敌的态势。
熊太仍然是冷剑在手,睥睨四方,毫不畏惧。
“前辈,小心呐!”
此时云散月现,一片清光沐浴四野。
看清楚戴洛面貌,剑眉如月,双眸如星,丰神俊朗。眉宇之间一丝英气浮动,显示出这一年纪少有的勇悍气息。
戴洛虽然不喜舞刀弄剑,但是毕竟师承其父,随身配有宝剑,何况戴洛一身轻功投镖之术,也是炉火纯青,面对这种情况,不假思索便冲了上去。
那两个黑衣人已然与熊太战作一团,本来黑衣人在速度以及力量上就远不及熊太,戴洛一加入,更是让他们二人手忙脚乱。
戴洛身形飘忽,来往如飞,将利剑递出后又倏然撤回,虚虚假假,真真实实,让他们二人捉摸不透。
正自二人心焦急躁,一个分神之际,熊太一掌落到其中一人胸膛之上,那人喷出一口鲜血,立毙当场。
戴洛也一剑刺出,另一人还未招架,便也相继死去。
这时东方已露出点点鱼肚白,天将要亮。
熊太说道:“戴少爷,我们没了车马,天快亮了,我们要抓紧赶路!”
戴洛沉思良久,说道:“我们家中遭了危难,感谢熊伯伯相助,我实在担心父母安危,我想回洛阳城一趟!”
熊太连忙阻止:“少爷,不可呀!如今洛阳城中恐怕正有人等着你自投罗网呢,这时候返城,无异于去送死!”
戴洛道:“前辈放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如今,没有人会认为我戴洛还敢回洛阳!”
“这!”还待阻止。
戴洛一挥手:“我意已决,前辈如若还有其他事情,那便不再打扰,救命之恩,来日定会报答!”
熊太叹道:“既然戴少爷执意如此,那我也就陪你走一遭,不过洛阳城危机四伏,戴少爷你万要小心,我在暗处保护你!”
戴洛眼神之中透出感激之情,拱手行了一礼,并未说话。
戴洛两人脚下功夫都极为厉害,不到半个时辰,已然来到了洛阳城。
洛阳市井繁华,每到早晨,街贩出摊甚早,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那夜间喧腾热闹的烟花胡同,这时反倒冷清得很。
烟花胡同,是洛阳城内闻名的风月一条街,其内青楼、酒楼、茶肆、当铺、赌场云集,烟水环绕,亭台楼阁,风景绝佳。
留香阁,是洛阳烟花胡同的顶级招牌,当地最大的青楼,戴洛经常光顾,吟诗作画,弹琴赏花,每日无比闲雅。
而留香阁的魁首苏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与戴洛交谈甚欢,更被戴洛引为知己。
她身段妖娆宛若玲珑丝绸,肌肤胜雪吹弹可破,面容清丽如出水芙蓉,一双美眸,望穿秋水,勾魂摄魄,惹人爱怜。
戴洛如今所在,正是苏倩的闺房。
门扉轻响:“洛城洛公子!”传来一阵柔声倩语。
戴洛本自徘徊踱步,听后连忙回道:“留香倩中人!”
这是戴洛与苏倩约定的暗语。
苏倩步入闺房之中,裙带飘摇,宛若画中走出的美人。
不过戴洛没有精力欣赏这绝色姿容,抓着苏倩双手就问:
“我父母怎么样了?“
苏倩叹息道:“我听妈妈打听的消息,戴大侠和楚夫人已经身亡,滴血堂行事狠毒,现在戴府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了!”
戴洛听了,如遭雷劈,几欲晕倒,苏倩连忙环手抱住他。
戴洛勉强站稳,抓住苏倩双手,话语中透出无限悲情:“那他们的尸身呢?”
“听说皇甫家和雷家将于近日来洛阳,接手打理戴府事宜,我想戴大侠二位前辈的尸身,应该也由他们看管!”苏倩似有顾虑,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听一些传言,说是此次戴大侠身中奇毒,好像也与四大家族有关系!”
“哼,四大家族!”戴洛心中沉思。
四大家族与戴府虽然各自雄踞一方,但是因为他们均在江湖地位甚众,而且产业广布四海,故而他们的青年一代,幼时也多结伴出游,作乐玩耍。
雷正兴之女雷琴雪同戴洛还自小定了娃娃亲。
但至于那皇甫家,戴洛素来不喜,尤其是那位大少爷皇甫崇,让人厌恶至极。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倩儿呀,刚才有人点名要把这件东西给你!”
听了声音,戴洛连忙躲到屏风后头。
苏倩走到门口,开门一瞧,是妈妈,遂道,“有劳妈妈你了!”苏倩接过一个包袱,关上了门。
戴洛走出屏风,靠桌坐下,满面愁容。
“你瞧,这是不是楚夫人的笔迹?”
戴洛连忙拿过信纸,上头写着“倩亲启”,娟秀古雅,一看正是楚霜的笔迹,字迹潦草,显是匆忙书写而成。
苏倩拆开信纸,是一段潦草的文字:“倩儿,你与洛儿素来交好,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或许已不在人世,这几件东西,是我们留给洛儿的,还望代为转交!”
打开包袱一看,多是些金银细软,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镶金配玉的长匣,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把清光扑面的宝剑——梦尧剑。
此剑乃戴梦尧的佩剑,龙纹图案,熠熠生辉,戴洛拿过宝剑,细细摩挲,往日父亲督导教习自己练剑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悲从中来,泪水夺目而出。
剑下压着一张白纸,上题一首诗词: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正是李太白的名篇《庐山谣》,白纸一侧,还有一支铁笛,锈迹斑斑,显是经过岁月洗礼。
这是什么东西呀?
一首唐诗?一管铁笛?
还是爹爹留下的这把剑最有用了!
戴洛将那张白纸和铁笛收起,随后一抖梦尧剑,寒光遍地,甚是威武。
戴洛此时却不知。
那诗词中蕴含着奇诡玄机。
那管铁笛的呜啸之音,曾经让江湖中人闻声丧胆。
而他祖传的梦尧剑,又不仅仅是一把手中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