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皇宫,皇帝萧纲和几位大臣一起,仔细查看一个首级,前不久回京的湘东王萧绎也在场。
首级刚送到不久,为侯逆谋主王伟的首级。
萧纲没见过王伟,但太清元年、侯景未反时,曾经以王伟为使,入京面君,所以,当时负责接待的官员,见过并且记住了王伟的样貌。
经过这些官员的仔细辨认,确定眼前这首级,正是王伟的首级。
几位大臣向萧纲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王伟为侯逆谋主,如今授首,侯逆没了主心骨,距离败亡为期不远。”
萧纲很高兴,虽然看着这洋溢着血腥味的首级,胃部有些不适,但一想到侯逆没了谋主,必然方寸大乱,心中自然高兴。
些许不适,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想着之前的事情,感慨起来:
“唉,之前朕听说西昌侯和李伏波起了冲突,结果李伏波被西昌侯砍成重伤,真是难以置信...”
“当时,朕就觉得,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果不其然....”
“李伏波深入敌后,不仅纵火烧了曲阿粮仓,还得了王伟首级,真是深入虎穴,得虎子...”
萧纲感慨着,愈发觉得李笠这小子不错,众人侧耳倾听,萧绎听着听着,看向王伟的首级,若有所思。
李笠,又是李笠!
年初,李笠挟持湘东王世子萧方等,然后乘坐飞天器械,飞入台城,不久,官军解了台城之围。
消息传到江陵,时任荆州刺史的萧绎觉得难以置信:其一,不敢相信李笠如此大胆,居然敢挟持他的儿子。
其二,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有能够载人飞行的器械;
其三,不敢相信台城之围,居然是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解了。
当台城解围的消息传来,萧绎百感交集,既有高兴,又有一些失落。
现在,他刚回京不久,侯景谋主王伟的首级,就从句容那边送来了,如此看来,侯景距离败亡,确实为期不远。
而这件事,又和李笠有关。
萧绎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愈发觉得这李笠胆大妄为,居然能说动西昌侯,一起演戏,以此避战。
但这种行为就是糊弄皇帝,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破,所以,李笠为了‘将功赎罪’,冒险潜入敌后,到曲阿,还真给他立了大功。
不仅如此,李笠还很会做人,带着王伟首级回到句容后,和西昌侯联名,将这首级送回建康。
也就是说,此事让西昌侯也跟着沾了光、有了功劳。
年纪轻轻,如此会做事、做人,萧绎想着想着,想到了当年。
那年,斋阁外站着的瘦弱少年,如今居然屡立奇功,萧绎有时在想,当初自己可能真的看走眼了。
“昨日,侯逆集中兵力,猛攻蒋山大营。”
说话声,将萧绎从感慨中拉回来,却是皇兄在说话。
“我军抵挡不住,各部接连溃败,眼见着大营即将失守,所幸援军及时赶到,其中就有湘东王带回京的兵马。”
萧纲说到这里,看向弟弟:“援军稳住战局,将逆贼击退,这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多亏湘东王及时回京。”
“臣不敢当,各地勤王兵马聚集京城,诸将也出力颇多。”萧绎赶紧回答,见皇兄兴致很高,心中忧虑就不好说出口。
见皇兄和大臣们议论起战事,萧绎琢磨起来。
侯景突然集中兵力猛攻蒋山而不是句容,这出乎许多人意料,不过,幸亏他回来得及时,得知蒋山告急,便让所部兵马连同其他勤王军立刻增援,才保住了大营。
但是,侯景实力尚在,而上游荆州....
邵陵王绝不会老老实实待着,而岳阳王依旧赖在雍州没走,其兄河东王在湘州,也不老实,这让萧绎很担心。
担心西魏趁火打劫。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皇兄出的主意,令邵陵王接任荆州刺史、让他回京,虽然能够回京确实是件好事,但邵陵王与河东王兄弟占据中游荆、襄、湘,一旦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先把侯景解决了,毕竟这是心腹大患。
不然,根本就没办法腾出手解决邵陵王、河东王兄弟。
现在看来,邵陵王任荆州刺史一事,好像不错,至少在湘州的河东王,安分许多。
但萧绎依旧担心:西魏难道真的如预计的那样,无力大规模出兵趁火打劫么?
。。。。。。
襄阳,府邸内,岳阳王萧詧正与心腹、谘议参军蔡大宝商议机密,萧詧刚收到消息,兄长、河东王萧誉在临湘暴毙。
“大王,这消息可属实?”蔡大宝问,他对这消息持怀疑态度。
“属实,是兄长亲信来报,他说,说....”萧詧说着说着,眼眶发红,双手握拳,语气急促:“兄长本来好好的,结果,吃了鱼羹后...”
“觉得肚子疼,疼得厉害,满地打滚,没等医官来救,就、就....”
说到这里,萧詧咬牙切齿:“他们去找厨子,发现厨子已经断了气,很明显,是有人,有人....”
“他们不给我兄弟活路!这仇,我若不报,誓不为人!”
蔡大宝见萧詧情绪激动,赶紧劝慰,他还是不敢确定这消息是真的,因为都是那个河东王亲信所说。
这亲信千里迢迢从湘州过来,孤身一人,没有随从,自述是河东王意外身亡后,见形势不对,便自己外逃,跑来襄阳报信。
蔡大宝对于此人孤身来报信,持怀疑态度,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证实,河东王确实出意外了。
万一,这个人故意说谎,怎么办?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印证之后,才能决定接下来如何行事。”
“印证?如何印证?派人去湘州,一来一回,大半个月过去了,柳仲礼如今带着兵来接任,寡人还能拖延多久?”
“六叔虽然在荆州,但在这件事上不好帮忙,再拖不下去了。”
“若兄长意外身亡,寡人又卸任回京,届时,几个刀笔吏,就能把寡人弄死!”
萧詧这几个月来经历了许多事,所以有些风声鹤唳,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兄弟的性命。
当时,七叔、湘东王萧绎已经明摆着要弄死他,所以,萧詧不得已暗中派人去长安,向西魏求助。
祖父去世,再也没有人会保护他们,三叔继位,到底会如何对待他兄弟二人,还未可知。
所以,萧詧只能和兄长萧誉相依为命,至于一向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六叔、邵陵王萧纶,未必可信。
邵陵王当年就觊觎皇位,不惜为此谋逆,如今,还有谁能压得住他?
说不定,还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撺掇他兄弟二人与朝廷死斗,然后自己在后面捡便宜。
现在,萧詧得知兄长出了意外,而这意外,其实就是被人投毒,所以,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该当机立断了。
投毒的幕后主使,可不一定是七叔湘东王,也可能是六叔邵陵王。
见左右无人,萧詧低声说:“长安那边已有动静,兵马快要到了。”
蔡大宝闻言,心中不安:“大王,难道真的要向...向他们借兵?”
萧詧苦笑:“那还能如何?柳仲礼咄咄逼人,寡人再也拖不了几日,一旦卸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万一他们要趁火打劫呢?”
“这不可能,宇文氏要防高氏,如何出动得太多兵马?如何能趁火打劫?”萧詧对自己的决定很有把握,不认为此举是引狼入室。
“西魏能出动多少兵马?想来不过数千而已,好歹能逼得柳仲礼无暇西顾....寡人有了时间,也好核实兄长是否出了事。”
“若只是谣传,那便好,寡人依旧在襄阳,魏兵也不过是和柳仲礼对峙。”
“若兄长真的出了事,那就靠魏兵掣肘柳仲礼,寡人....”萧詧说着说着,目露寒光:“便与六叔起兵,为兄长讨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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