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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女人?

北风中,一眼望不到头的齐军队伍,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天子有恙,班师回朝,于是大军北返,队伍绵延数里,浩浩荡荡。

队伍里,为骑兵环绕的御车内,高洋躺在榻上,双眼无神,右手紧紧攥着一只鞋。

是段昭仪的鞋,那晚段昭仪被飞天妖怪抓走,高洋拼命救人,却只抓住这只鞋。

侍奉在一旁的妃嫔,大气不敢出,生怕稍有不如意,激怒天子,被其活活打死。

这几日,被天子活活打死的宫女、宦者已有不少,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硬着头皮熬。

车轮转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在高洋耳中,十分。

他的爱妃、昭仪段氏,被飞天妖怪抓走了。当时他派骑兵去追,奈何追不上,因为妖怪可以跨过树林、河流,乘风而去,骑兵无法做到。

他的爱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飞天妖怪抓走了,他拼命去救,却只抓到一只鞋子。

早知如此,就该早日撤军,不至于和爱妃离别。

想到这里,高洋睚眦俱裂,“腾”的一下坐起来,吓得那妃嫔一个激灵:“陛、陛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

高洋忽然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个人,恼火至极,但妃嫔一直都在,只是他走神了而已。

“妾、妾在此侍奉陛下....”妃嫔战战兢兢的说,抖若筛糠。

高洋盯着对方,脑海里满是段昭仪的音容笑貌,只觉心如刀绞,恨得咬牙切齿:“你..你退下吧!”

“是,是...”

妃嫔如同死里逃生,赶紧告退,马车停下后,立刻下车,如同逃命一般。

马车再次前进,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中,高洋不住捶打着卧榻,悔恨不已。

兵没了,还能再练,毕竟国家人口众多,不缺兵员;

可才色双绝的爱妃没了,那就真没了,再无人可以替代,毕竟,昭仪还是他的表妹,他能有几个才色双绝的表妹?

不仅如此,他的表兄段韶折在寒山,如今表妹段氏也折在寒山,段家兄妹就这么没了,回去后,太后岂不是要哭天抢地?

段昭仪被妖怪抓走了,可这说法太后信么?宗室们信么?武勋们信么?朝臣们信么?

一想到这里,高洋渐渐失神,随后紧握双拳。

他最宠爱的女人,是皇后李祖娥,段昭仪次之,结果,段昭仪就在他面前,被妖怪抓走了。

他认为这妖怪,一定和李笠有关系,所以,这口气咽不下。

当然咽不下,这是奇耻大辱,他贵为天子,御驾亲征,结果伤亡惨重、空手而归不说,还被人抓了爱妃。

次日他要再攻寒山,却真的攻不动了,因为军心大乱,都说梁军有妖怪助战,打不赢。

无奈之下,他只能以身体有恙为由,班师。

但这耻辱,他永远也忘不了?

“李笠,朕有朝一日,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洋脱口而出,咬牙切齿,他的怒火,李笠当然感受不到。

高洋并不知道自己的爱妃被妖怪抓走后,是死是活,李笠当然也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有段昭仪这个人。

此时,寒山南北二塞爆发出如潮的欢呼声,梁军将士们在为齐军撤退、己方成功守住寒山堰而欢呼。

欢呼声响破天际,甚至掩盖了堰坝排水的轰鸣声。

李笠身着戎服,不着甲,以赤帻裹头,走在寨墙上,看着夹道欢呼的将士,频频举手示意。

“万胜!万胜!万胜!”

欢呼声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向李笠,他作为全军主帅,带领将士们挡住了齐国大军的围攻,此刻自然有资格获得全军的敬仰。

在李三郎的带领下,梁军将士不仅打得对方伤亡惨重,而己方伤亡相比可称得上微乎其微,谁能不发自内心的欢呼?

在李三郎麾下,我们接连击败了两支齐国援军,俘虏、击杀了齐国重臣!

在李三郎麾下,我们收复了丢失百年的彭城!

在李三郎麾下,我们挡住齐军反扑,守住了彭城!

有李三郎在,我们能赢,一定能赢!!

这是无数将士的心声,对于李三郎敬仰之情,如滔滔河水,绵延不绝,随之而来的,自然是不断地欢呼。

哪怕是喊得喉咙沙哑,也不愿停歇。

一旁,张铤看着李笠在欢呼的人潮之中行走,只觉激动不已。

将士,对自己的主帅无比信任,相信只要主帅在,就一定能打胜仗,这种信心,可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人有把握,在齐军的大举反扑之下,守住彭城这个四战之地,但李笠做到了。

徐州刺史这个位子,坐稳了!

有几人挤过来,想向李笠汇报事情,见如此情形,哪里还好过去,只能在一旁等着,不远不近跟着走。

张铤知道这几位是李笠的部曲,负责‘水老鸭飞行队’事宜,便问:“有何事要汇报君侯?”

“张主簿...”

为首的年轻人凑过来,在张铤耳边低语:“前几日,水老鸭出击,如今回来了。”

“噢,如何,伤亡如何?”张铤问,年轻人回答:“主簿放心,一个个都好着呢,还带回几个俘虏。”

“嗯,辛苦了,先好好安顿他们,稍后,君侯自有嘉奖,至于现在...”张铤看着被将士们簇拥的李笠,笑道:

“现在,可不能扫兴呀。”

年轻人点点头,却没走,欲言又止。

张铤觉得奇怪:“还有何事?”

“呃..主簿,他们那晚抓了几个俘虏,有男有女。”

“那就先分别关押,等候发落。”

“呃...主簿,有位女子,得由郎主发落...”

年轻人说着说着,声音渐小,张铤闻言愈发觉得奇怪:“为何?”

见年轻人挠挠头,一脸尴尬的模样,张铤心中一动,随即想通了。

女人?莫非是美人?

。。。。。。

房间里,段玉英呆坐榻边,两眼无神,一旁,薛月嫦陪着聊天。

薛月嫦家住邺城,段玉英也住在邺城(皇宫),所以两人语言相通,更别说薛月嫦还特地学了鲜卑语,于是两人能以‘乡音’交流。

段玉英这两日哭得梨花带雨,所以眼睛有些肿,此时,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薛月嫦颇为尴尬,气氛渐渐冷下来。

段玉英坐着发呆,薛月嫦则渐渐走神,她见这位美人气质与众,只觉后背发凉。

虽然她和妹妹也长得很漂亮,但稍逊对方一筹,尤其侧脸,对方鼻子高挺,侧面看去愈发漂亮、迷人。

这位的容貌如此出众,不要说男人,她作为女人见了,都觉得漂亮,以至于嫉妒。

论气质,对方的气质雍容华贵,而自己和妹妹,相比之下风尘气多了许多。

据了解,对方也擅长弹唱,有才艺,不比自己和妹妹差。

薛月嫦想着想着,悲从心中来:好不容易熬到打完仗,想来李笠的注意力,会放到她和妹妹身上,结果...

结果来了个段昭仪,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前日,有人送了个女人给李笠,李笠便让薛月嫦来陪着说说话,安抚一下对方。

薛月嫦发现此女虽然能说汉语,但鲜卑语更熟练,便用鲜卑语和对方交流,说着说着,就把对方来历弄清楚了。

这位是齐帝的妃子——昭仪,又是其表妹,出身外戚段氏,是段韶的妹妹。

某晚有飞天妖怪飞入大营,把她抓走了,兜兜转转,来到这里。

对方不仅年轻漂亮、气质出众,还有贵妇的身份,薛月嫦知道这种身份,足以勾动天雷地火,让男人欲罢不能。

如此一来,她和妹妹,更加没指望了。

段玉英这几日郁郁寡欢,薛月嫦好说歹说,才劝得对方情绪稳定,但内心巴不得这位为保名节,来个自尽。

但这种念头她可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陪在段玉英身边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其他能听懂鲜卑语的婢女。

所以,哪怕是说话,薛月嫦都不敢乱说,生怕说错一句话,段玉英寻死觅活,被李笠误会她故意诱使段玉英自尽、自残。

这几日,李笠忙着公务,没心思想女人,而薛月嫦慢慢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还有机会。

没错,段韶率军救彭城,被李笠打得兵败身亡,所以,李笠是段玉英的杀兄仇人。

“咳咳。”

外面传来咳嗽声,随后有一名男子在低声说话,段玉英听到后,身子一抖,面色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这个声音她记得,她刚来此处时,这里的主人见了他,其人说话的声音,就是如此。

这人的身份,她听薛月嫦说了,是梁国大将李笠。

导致她兄长段韶身亡的李笠。

不一会,一名婢女入内,薛月嫦见其对自己使了眼色,便向段玉英说“我去去就来”,然后转了出去。

院子里,一身戎服的李笠,正抬头看天,天上白云朵朵,阳光明媚。

他刚忙完公务,回到府邸,想起有客人,便过来看看。

薛月嫦出来,来到李笠面前:“郎主...”

“如何,这小娘子什么来历,问清楚了?”

薛月嫦回答:“回郎主,问清楚了...”

“什么来历?”

“她是、是...”薛月嫦只觉嘴角苦涩,里面那位,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身份又高贵,不是她姊妹能比的。

往后她姊妹二人更没机会了。

“干脆些,什么来历。”

“她是,是齐主的昭仪,姓段...”

“什么?”李笠愣了一下,“齐主的妃子?姓段?那..那个段韶,和她是亲戚?”

薛月嫦见李笠的表情,心中狂喜,赶紧回答:“是的,两人是兄妹。”

“兄妹...”李笠听完,心都凉了。

“水老鸭”飞行队,惊扰齐营时,抓回来几个俘虏,当中有一名绝色女子,衣着不凡,气质出众。

便是房间里的美人。

可以说,他花重金养起的“水老鸭”,这次给他叼回来一尾罕见的稀有锦鲤。

年轻、漂亮的绝色美人,正常的男人没道理不动心,李笠又不是什么圣人,对于‘战利品’,没道理不收。

问题在于,这位是段韶的妹妹,虽然年纪差得很大,且可能是同父异母兄妹。

但始终是兄妹。

那么,段韶是被他李笠打得兵败身亡,所以,他就是这位美人的杀兄仇人。

若收这位在身边,保不齐哪天晚上,就被复仇的段娘子一刀割喉。

甚至是在‘紧要关头’,被对方一刀入魂。

想到这里,李笠只觉得喉咙发凉、头皮发麻,又问:“她这两日,哭什么呢?”

薛月嫦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否则自己和妹妹就没机会了,于是含糊其辞:“回郎主,段娘子想着齐主,寻死觅活的...”

然而段玉英哭泣的原因,更多的是害怕而已。

“是么...”李笠长叹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也罢,你们好好劝劝她,莫要伤心太过。”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到了这里,也算是一场缘分,府里人多,多她一个,无所谓,安心住下,不会有人打扰。”

“她若识字,那就做个女师,教婢女们识字,教规矩。”

“她若会弹唱,那就教歌舞伎弹琵琶,吹笛子,对了,可以和你们一起,研究新乐器,总不至于无所事事。”

“当然,她若有意,要出家,也是可以的。”

薛月嫦听完,有些回不过神,李笠看着这位美人,抬起手,探到右边面颊,将鬓发往耳后拢了拢:

“这几个月,你和月娥都辛苦了,我知道的。”

“啊,这、这是奴婢该做的。”薛月嫦讷讷,心如鹿撞,只觉熬了许久,终于熬出头了。

“我这几日公务繁忙,你多照看着段娘子。”

“是,奴婢明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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