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大营南门,两匹战马踏起泥土,急速向着彼此冲去。
马背上的张辽面沉如水,身体随着战马的奔骤自然地律动。他随后微微伏低,眼中燃着嗜血的光,手臂轻轻松松端着大槊,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下一瞬间,猛然抬头狞笑大喝一声:“死!”
对面敌将气势瞬间被他猛锐的杀气击碎,惊恐大吼下,暴怒却慌忙地举刀挥砍而来。
张辽却眼皮都未眨一下,猛然出槊抵住敌将的大刀。随即身子后仰扭了个诡异的弧度,又动作如电般将大槊一吐即收。
只一回合,战斗便结束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才看到张辽手上近两丈长的大槊,从后腰贯透了敌将,槊尖自肩胛骨穿出一尺多长。
尽管如此,那敌将仍然还活着,却生不如死——随着巨大的铁槊缓缓竖起,那人在鲜血淋漓中抽搐挣扎,凄惨无比的叫喊传遍所有观战的士卒耳中。
张辽随后用一只手擎着贯穿敌将的大槊,另一只手自由地操纵着缰绳,策马在敌营弓箭的射程之外,放缓速度环绕了一圈。
所有的关东士兵都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竟然连该干什么都忘了。
随后才有人反应过来,看向他们的什长、队长,可那些什长队长被张辽冷厉的目光一扫,早已满头冷汗,吓得跪倒在地,大吐特吐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营士气陡然降至底谷。
然而当张辽回到自军阵中时,何瑾却嫌弃地看了一眼,道:“赶紧将尸体甩了,让你威慑一下敌军的士气,搞得跟个变态杀人狂一样......”
在关东士卒眼中如恶鬼般的张辽,闻言便郁闷了一下,但随即又一笑,道:“主公不得不承认,这法子确实很有效。”
“是有效,可惜也没个卵用......”
何瑾脸色就幽怨起来,望着酸枣大营前几乎连绵不绝的沟沟坎坎、拒马鹿砦,忍不住吐槽:“这些软蛋怂包的士人,打仗没半分胆量,挖沟设障倒是一个顶十个!”
今日,已是他屯驻广武山下的第十天。
自十天前成功忽悠徐荣出兵后,他便与徐荣分营而立:徐荣屯驻在汴水西岸,直逼酸枣大营的西门。他设营在广武山下,俯视酸枣大营南门。
大军之所以会一分为二,还将张辽、高顺、吴匡三部归还,徐荣虽没明说,但何瑾也猜出了其中原因:惹不起你这小子,我还躲不起吗?
被徐荣如此嫌弃,本就够郁闷了。可没想到,更郁闷的事还在后面。
原以为,有荀攸分析出的四条优势,攻破酸枣大营会很容易。毕竟史书上说,酸枣大军在四月底的时候,就自动分崩离析了。
可万万没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整个酸枣大营围绕县府而设,将近八万的人马,非但将酸枣城占满了,还在城外设下了连绵不绝的营寨。
那么庞大的营寨,单是骑着爪黄飞电绕上一圈,都得两个时辰。更不要说人家甲备还很充足,又十分怕死地日夜挖沟设防。
他组织了几次试探性攻击,不是被密集的箭雨射了回来,就是被砦前有沟、沟中有水、水中还有钉的障碍给挡了回来。
无奈之下,便想到了这等‘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计策,每日派猛将前去酸枣大营前搦战,摧伤敌军士气。
结果,他这里南门进展还算顺利,可徐荣那边的西门,就不怎么愉快了。一连三天,被敌将砍了七个脑袋。
没办法,谁让他太过得瑟,搦战也就罢了,还天天叫阵骂娘,结果惹怒了张邈。
张邈的武力估计跟何咸差不多,都是杀鸡能被反杀的那种。但人家的麾下,却有一位猛男中的猛男:典韦。
于是,战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都别傻站着了,说说吧,还有什么法子?”回到大帐后,抬头看向愈加人才济济的帐篷,还是感受到了几分成就。
然而,随后他脸色就变了。
“小贼痴心妄想,酸枣大营防备森严、兵多将广,岂是想攻破便可攻破的?”听着熟悉的声音,何瑾不由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摆手示意了一下。
随即吴匡上前,一拳狠狠揍在于禁的肚子上。
被绑着双手的于禁猝不及防,不由张口呼痛,又被眼疾手快的吴匡,将一团麻布塞入嘴里。
没错,大帐当中的人之所以多了起来,是将鲍信、卫兹、还有于禁这三人,都拎了过来充数。
至于鲍韬,还在华佗手下,苦哈哈地当试验品呢。
这十天来,他不是行军赶路、安营扎寨,就是跟酸枣大营死磕,也没工夫跟这些人俘虏谈心。
以至于鲍信还好些,毕竟两人也算老相识。卫兹那里也还行,但于禁铁头兄,张口闭口就是‘小贼’、‘狗贼’、‘逆贼’......
“达达,你们二位如今算是我的谋主,可有何良策?”一番插曲过后,何瑾又开口问道。
荀攸和任峻却面色铁青,都不想搭理他。
原因就是荀攸字‘公达’,任峻字‘伯达’,两人的字都带个‘达’。而这懒货为图省事,整天这样叠字合称二人。
虽算不上什么侮辱,却也绝不会让二人感到舒服。
故而荀攸便有些忍无可忍,道:“何校尉,若在下能道出一计,日后可否不要再如此称呼在下?”
“哦?......”何瑾眼睛当时就亮了,点头道:“只要你能再出一计,我自会改口。”
嘴上这样,心里却在盘算着:呵呵,你还是太年轻了。再这么优秀下去,我当然不会胡乱称呼,而是会想方设法将你弄到手里啊。
不料鲍信此时却开口:“公达,你......”
两人当初都在何进的麾下共事,自然是认得的。此时他还不知何瑾在雒阳的所作所为,以及其志向抱负,自不愿让荀攸献计。
“允诚兄,关东士人心怀他念,迟疑不进,妄言忠义。屯驻酸枣四月有余,祸害兖豫二州甚矣。相比之下,在下宁愿助何校尉破营!”
鲍信闻言,不由回想这四月来,那些士人派麾下四处抓壮丁、夺粮草,他们则每日置酒高歌、高谈阔论,当下面色羞惭不已,无言以对。
而一旁刚才还‘呜呜’乱叫的于禁,此时亦沉默了下来。始终沉默还带着几分胆怯的卫兹,便更加沉默了。
荀攸则眉目如刀,举手投足间一扫外愚的假象,尽展内智的本色:“何校尉,既然酸枣大营沟堑重重,难以由外而内攻破,那为何不想着从内而外着手?”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何瑾瞬间把握到了什么,一双桃花眼灼灼发光,贼笑着向荀攸言道:“公达,你好坏哟......”
而正准备道出妙计的荀攸,看着周遭皆一脸不解的将校,不由有些震惊:“何校尉已猜到了?”
何瑾面色当时闪过一丝慌乱,讪讪地道:“刚想到,刚想到而已......啊,我等如此心有灵犀一点通,实乃智慧的默契共鸣,多么美妙。”
这等掩饰性的废话,让荀攸当即想起十几天前,何瑾逼迫自己献计的一幕。
那时自己花了两日时间,才想出了‘祸水东引’的计策。可告知何瑾时,这家伙当时的表情,就是如此浮夸。
浮夸到......好似他早已有谋划,却偏偏故意激自己,好让自己代入他麾下谋士的角色一样。
荀攸当下神色一动,开口道:“既然何校尉已猜出来了,不妨告知众将......”
谁知这挨千刀的丝毫不中计,反而厚颜无耻地说道:“抱歉啊,我这个人呢......嗯嗯,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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