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前厅,走在后边的陆九还顺手带上了前厅的大门。
“昨夜西边燃起了狼烟。”
“边疆快马奔赴各县,各地县城的乡勇已经临时被征召开拔奔赴边疆。”
陆九没有废任何话,直接开门见山。
江恒的眉头凝的更紧了,“绕过边军了?”
“只怕更糟!”
陆九凝重的摇头,“楚军与边军交锋数月,而西边的狼烟一直未曾燃过,这次情况这么紧急显然.......”
江恒终于知道陆九的脸色为什么会如此凝重。
如果只是楚军绕过边疆防线。
实际上也不会如同昨夜那蛇妖所言,三日便会兵临城下。
因为哪怕绕过边疆,可长驱直入,但中间还有至少四座城池,以及一座坚城!
想要绕过这些城池长驱直入,只能沿沧浪江逆江而来,但这也得这群楚军仓促之间有那么多船只,所以楚军不可能绕过这些城池!
但若是楚军已经攻克了这些城池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江恒起身在厅里徘徊了两圈,末了脚步一转,大步前厅外行去:“去镇抚司!”
陆九连忙起身,跟上江恒的脚步。
“来人,去请陆统领以及弟兄们,去镇抚司议事!”
“是!”
昨夜负责守卫江府的黑衣卫领命,快步奔出江府。
健马嘶鸣刀鞘撞击、脚步急促,平静的江府顷刻间就响起一片兵荒马乱之声。
刚刚洗漱完毕的小季,听到兵荒马乱之声,连忙端着一盆馒头追了出来:“爷,用早点了。”
“不用了,我去镇抚司吃!”
江恒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一个箭步跳上马车。
“驾!”
驾车的润土一挥缰绳,抽动着健马往镇抚司行去。
……
“吁……”
江恒从马车上走下来,问迎上来行礼的值守黑衣卫:“陆统领和弟兄们到了没有?”
“禀大人,银甲卫大人们大多已经到了,玄铁黑衣卫均有事务紧急处理,陆统领正在来的路上!”
如今几乎镇抚司人手严重不足,昨夜死伤过半。再加上昨夜又马不停蹄的重新接管府城,人手严重的捉襟见肘起来。
而且府城这几天随着镇抚司掌控力低下跌,现在城内出现了许多乱象,这些镇抚司都没有人手去处理了。
江恒迈开大步往镇抚司议事厅行去,情况紧急江恒此刻显得雷厉风行,头也不回的说道:“派人催一催陆统领。”
“是!”
江恒和陆九走进镇抚司议事厅,已经等候在大堂内的一众银甲卫玄铁卫们连忙起身见礼。
江恒坐在首座旁另外的一张椅子上。这是陆禀强烈要求加的。江恒觉得如果不让他在这里加一张椅子,他肯定不安心。
很快脸色不太好的陆禀也走了进来,对江恒点点头,便坐在江恒身侧。
“府城地处苍州腹地靠近霸州和扬州,以西只有一个西江城为屏障,若是楚国大军当真绕过了边疆,连克数座城池,西江城也决计挡不住楚军的兵锋。”
“到时候,府城就会直面楚国大军!”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应对这次楚军兵临城下?”
江恒几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摆了出来,大家集思广益。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大家昨夜几乎快忙疯了,几乎一夜没睡。
现在一大早又听见了这么不好的消息,简直宛如晴天霹雳。
“楚国兵锋正盛,我看,还是撤出府城暂避锋芒为好!”
“不错!听闻楚军皆是军中精锐,以前被我们大燕称之为西蛮子,凶悍异常!”
“如果是数万楚军,不撤只怕,我等顷刻之间便会化为齑粉!”
一时间下边有人议论不已。
江恒默默的看着,但心底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如果要死守城池,显然是不现实的。且不说能不能挡住大军。哪怕能挡住大军,虽然他们这边大多都是入品武者,当江恒可不认为对方没有高手。
到时候对方城外攻城,城内暗杀,那还守个屁啊!
不过若是撤出城内退入扬州亦或者霸州,的确不失为一条出路。
然而下方争论的面红耳赤,就连陆禀也是面色变化不定,显然也在考量。江恒似乎无动于衷。
陆禀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别激动,诸位坐下慢慢商量。”
“撤出府城肯定是最好的出路,但问题,百姓可以退,但我们不能退,不然我也不必找你们前来商议。”
“为何我们不能退?”
这次倒是一名年老的银甲卫率先问道。这一点其他镇抚司众人同样有此疑问。
“有两点!其一,就算是撤,我们也不可能逃多远,城内马匹有限。单靠步行,很难甩开可能会追击的楚军。而且诸位还有家人在城中,难道希望看见他们被楚军追击屠戮吗?
其二,我们是如今府城的标杆旗帜,如果我们逃,那些原本坚守岗位的军士必然军心大乱!
诸位需要知道,我们退,大家可能都要死!我们不退,至少我们家人会安然无恙!”
陆禀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众人默然不语,的确,如果按照江恒所言,他们真的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楚军能这么短时间内长驱直入,先进入苍州腹地的必然是骑兵。步行想要摆脱骑兵简直有些痴心妄想。更何况这么一大群人撤离,速度更是快不到哪里去!
至于赌楚军会不会追击,众人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如果知道他们撤离府城,对方要一座空城干嘛?
“恩,我同意陆统领的决定!”江恒率先表态,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弃城而逃,且不说能不能逃脱。但楚军必定会追击,毕竟这么大一群人延绵数十上百里,哪里是可以轻易摆脱楚军追击的!
“大人,坚守此地乃是取死之道,这....”有人想要劝诫。
“本官决定留在此地,尔等是去是留随意,本官绝不追究!”陆禀沉吟片刻点点头,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语气肃然道。
实际上没有知道,陆禀早年其实出身于云州的大户人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
之所以从北地云州来到苍州,成为镇抚司统领,皆因为他幼年时便曾经历过一次云州北地的大金蛮子入关。
那时他还很小,躲在娘亲的怀抱里一路南逃,周围是他的族人与南逃的难民,零散的大金骑兵纵马在难民潮中呼啸而过,不时够起身子,用弯刀像割草一样砍下一颗颗人头取乐。
夜枭似的大笑声,和人血从无头的胸腔中喷涌而出的残酷画面,成了他毕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即使他后来弃文从武,成了入品武者。
即使他后来成了镇抚司统领,麾下两百余入品武者。
他依然对大燕之外的异族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仇恨。
“大人!为何如此?”有一位陆禀的亲信银甲卫连忙哀声道。
“不为什么。”
陆禀说道:“就因为我镇抚司是统领,乃是整个苍州一州之地的当家人,其他人或许可以撤逃,但本官若敢南逃,不需楚军铁骑兵临城下,我自己就会第一个拿我自己祭旗!”
江恒也是被陆禀这般弄的愣了愣,旋即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起身向陆禀一揖到底:“大人如此为了苍州百姓,属下望尘莫及。”
这一礼,他是真心实意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由衷的敬佩陆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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