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都料,我们去哪里?”快艇驶入水面之后,赵天赐问道。
“随便,反正尽快离开。”于奇正答道。
赵天赐想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自己跑多快,而是和追兵比谁跑得快。
往下游走的话,尽管顺风顺水费的力气小,但由于快艇重量太轻,现在又是晚上,速度过快侧翻的风险就大很多。
而往上游走,我们慢,后面大船更慢。
这么一比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往上游走。
经过一整夜不停歇的划船,太阳露出第一缕光芒的时候,三人都已精疲力竭。
“靠岸休息一下吧。”于奇正的声音很微弱。
三人将快艇系于岸边,徒步登上江滩。
他们下船的地方,正是一处峡口。借着曙光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是美景如画!
水静谷幽,山峰陡峭,处处皆画。水平如镜,鱼游枝头鸟宿水的画面,随处可见。两岸的岩石形成独特的天然石林景观,主峰有文峰倒影,骆驼饮水,孔雀开屏。山峦倒影在江面,重重叠嶂。
于奇正问道:“这是哪里?”
赵天赐答道:“快艇虽快,但不利远航。若是顺着长江主流,不出一日定然被追上。故进入夷陵境后,属下便调整航向,现在应该是在长阳境内夷水上。”
“巴山楚水,很好,很好。多谢赵兄了。”于奇正望着不远处的山峦,露出欣慰的笑容。
“总都料客气了。”赵天赐急忙抱拳躬身答道。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如烟,你说呢?”于奇正笑着说道。
“黛江水烟波浩渺,高峡绿林曲径通幽。有长江三峡之雄,桂林漓江之清,杭州西湖之秀。称之为人间天堂也不为过,于郎,我也很喜欢。”柳如烟露出甜甜的笑容。
“赵兄,你过来一下。”于奇正转身朝稍远的地方走去。
赵天赐立马跟上。
“于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赵兄能应承小弟。”于奇正躬身行礼。
赵天赐再次躬身答道:“请总都料吩咐。”
于奇正开口说道:“赵兄,我要你做的事就是立即赶回去,咱们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三个月后,带人到前面那座山上,接如烟回,回,咳,咳咳……”
一黑一红两口鲜血先后吐了出来,紧接着,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总都料!”赵天赐大声尖叫了起来。
听到叫声,柳如烟疯了一般地跑过来,将一粒药丸塞入已经昏迷的于奇正口中,捏着鼻子用水灌了下去。
虽然没有醒过来,但从呼吸上来看,已略微平稳。
柳如烟泪如雨下,口中轻呼着“于郎”,不断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
赵天赐焦急地问道:“二夫人,总都料到底怎么了。”
如烟不断哭着摇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于奇正的脸。
赵天赐焦躁不安地说:“二夫人,请恕小人冒犯。论公,总都料是属下主公;论私,我赵天赐这条命都是他救的。还望二夫人告知,属下当如何尽忠?”
柳如烟抹了抹泪水,话到嘴边又犹疑起来。
赵天赐单膝下跪:“是否有奸人为夺权而加害总都料?还望二夫人坦言相告。不管他是何人,天赐必与之以命相搏。”
柳如烟不断摇头:“不是不是,赵大哥你别乱猜。”
赵天赐记起来刚才两人的对话,随即心想:难道是于奇正身染疾病,厌倦了争权夺利的生活。才会带上美人寻那山清水秀之幽静处,过那神仙伴侣的生活?
于是说道:“若总都料寄情于此地,不愿委身于世俗。但现在有疾在身,总有些闲杂跑腿的事需要人使唤。天赐不才,愿纵身侍奉您和夫人。”
如烟心中一阵感动,决定把实话告诉他。
“于郎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但他想到自己突然离世,曌建必将分裂。”
“因此安排好后事,等大夫人她们将局势稳住了,再公诸于众。”
“目前包括大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都以为他是寻医问药。”
“我猜适才他便是给你交代我的事吧?于郎啊于郎,我的傻于郎,你真以为我的打算是替你结庐守孝吗?你若走了,我柳如烟岂能独活?”
“赵大哥,原本这事是不准备让任何人知道的。谁料快艇必须三人操作,才把你卷入此事。既已如此,如烟便求您一件事,等我们死后,将我夫妻合葬一处,永不分离。”
柳如烟后面的话,赵天赐完全没听进去。
自第一句说完后,赵天赐便抱起于奇正的上身细细查看。
这时天已大亮,视力再无任何阻碍。
“总都料这是中了尸毒啊!”赵天赐开口说道。
“你认识此毒?”柳如烟大为讶异。
之前一众名医在一起探讨许久,才有这个提法,还只是一种不敢确定的推测。
而赵天赐开口就肯定的说出了答案。
她哪里能想到,赵天赐作为盗墓贼中的翘楚,对这方面的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如烟随即想到,既然能识得此毒,说不定就有解读之法。于是立刻急迫地问道:“赵大哥,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解毒?”
赵天赐的抬起头,两眼露出非常不解的神色说道:“若是尸毒,只要用对应的毒物以毒攻毒,两者想冲,自然可解。可是很奇怪,总都料体内本来就有与尸毒相反的毒素,但竟然同时共生。”
柳如烟心里希望的火苗又大了一点,赵天赐的说法,与名医们的猜测又是完全吻合的。于是不再犹豫,将名医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天赐点头道:“这就对了。应该就是如此!”
柳如烟紧张得无以复加,声音抖得很厉害:“赵大哥,有,有办法吗?”
赵天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刚才给总都料服的是什么药?还有吗?”
柳如烟急忙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递了过去。
赵天赐拿到鼻子边嗅了一阵,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约莫一盏茶之后脸色大变:“这药不能再用!”
柳如烟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赵天赐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下毒之人好生狠毒!赵某必将之碎尸万段!”
“生死劫”是一种无药可解的蛊毒。
蛊虫在受害者体中,若得不到喂养,便会尽情肆虐,食人内脏脑髓。
而这个所谓的解药,实际是哪个就相当于蛊虫的食物。
服用解药后,虽然暂时不会发作,但是蛊虫却越变越大。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把一个人和一只幼虎关在一个笼子里。
只要幼虎饿了,饲养员就喂给它足够的食物。由于吃饱了,幼虎暂时不会去攻击笼子里的人。
由于幼虎有足够的食物喂养,就会不断长大。食量也会越来越来越惊人。
当没有足够食物喂养的时候,长大后的老虎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吞噬掉笼子里的人。
柳如烟骇然失色:“这不就是饮鸩止渴吗?”
虽然赵天赐没有回答,但难看至极的脸色已经说明了答案。
半晌后,柳如烟从赵天赐手中拿过药丸,神色黯然说道:“就算是鸩,也没得用了。”
赵天赐一把抢过药丸,远远地扔到夷江之中。
柳如烟像一只被激怒了猫一般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跑向江边跑去,可哪里还能看到半点?
柳如烟怒视着追过来的赵天赐,发出尖锐至极的叫声:“你混蛋!本来于郎还能多活几日……”
见她摆出一副就要拼命的架势,赵天赐急忙叫了起来:“我有办法!”
柳如烟脸上的表情迅速从绝望到诧异,再变成了欢喜:“真的?赵大哥,你没骗我?”
赵天赐喟叹着说出了他的方法。
他们倒斗那个见不得光的行当,若是讲起历史,倒也称得上“源远流长”。
一代又一代的积累,就有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经验。
就拿尸虫这玩意来说吧,其实尸虫并不是某一种具体的虫子。凡是以尸体为生或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虫子,都可称之为尸虫。
尸虫又分两种,有毒和无毒的。不过,凡是在那种环境下生长的,绝大多数都或多或少带着毒素。
按照对人的攻击性来说,又可以分为主动型和被动型两种。
有一种尸虫,由于适应了死气,只要是活气就会令它们觉得很不舒服。因此不管是活人还是动物,只要发现活着的东西,就会采取主动攻击致其死亡。
这种尸虫最早用于守墓,后来被一些卑鄙之徒作为武器使用。
而被动攻击型,在充满尸气的环境中,便会处于睡眠状态,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尸气,就会苏醒。从而对活物进行攻击,从而得到所需要的尸气。
很明显,于总都料身上的蛊虫是属于后者。只要置于尸气充盈之地,蛊虫一时半会之间就不会采取攻击的行动。
和那种解药“喂养”不同的是,这种方法是让蛊虫“睡眠”。也就是说,不会长大。
由于蛊毒针石无解,加上这些事即使在倒斗行业内也极少有人知道这种方法。因此即便用毒者,也不一定知道这些事,因此便被认为无解之毒。
不过这也只是权益之计,只能说控制住蛊虫不发作,并不是真正解了毒。从这点意义上来说,这生死劫还是无解之毒。
听赵天赐讲完,柳如烟急忙问道:“那去哪里找这尸气充盈之地呢?”
赵天赐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不得不答:“尸气遇风则散,因此在墓中最为常见。越是古老越是密封得紧的墓地,尸气越浓。”
柳如烟顿足蹙眉道:“若是如此,你更不该丢弃药丸了。现在这颗药只能管三天时间,我们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墓地?”
赵天赐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得不答:“禀二夫人,小人专业倒斗三十年。”
柳如烟猛地跪到昏迷的于奇正身边,不断对着半空作揖:“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看着喜极而泣的柳如烟,赵天赐心里也颇为安慰。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令他一脸古怪地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如烟谢完苍天之后,对赵天赐盈盈施礼:“多谢赵大哥,多谢赵大哥。得亏赵大哥学了这一身全天下最好的技术……”
坦率地说,如果面前不是自己的女主人的话,赵天赐会毫不犹豫地骂一句“小娘皮”,然后一脚踹过去。
“二夫人,小人的想法是先找地方把总都料安顿下来,再通知二爷他们,大家一起慢慢找解毒的办法。”
“不!千万别!要我说,解毒的法子也不用找了。我陪着他呆在墓室里过完这辈子,最好不过了。”说这话的时候,柳如烟一脸憧憬。
赵天赐呆在原地。还带这么玩的?
柳如烟歪着头想了想,随即叹了一口气:“于郎他不一定喜欢这样。还是等他醒来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赵天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你二夫人可以有情饮水饱,对于在墓中做活死人甘之若饴。可我赵天赐作为专业人士,长期呆在工作环境中,那可是件生不如死的事。虽说为了总都料不得不重操旧业,但能选择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了吧。
药效上来,于奇正悠悠醒转了过来,惊恐地叫道:“我不是到了阴曹地府吗?怎么你们会在这里?难道你们也……”
如烟秀口微启,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于郎,你没死,我们也没死。”
“啊?”于奇正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如烟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你看,是热的。赵大哥已经想出办法了。”
于奇正疑惑地望向赵天赐。
赵天赐急忙把刚才的话又讲了一遍。
“嘿,我叉他三娘娘个青蛙腿!我就说嘛,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劳资没那么容易死。”于奇正咧开嘴笑了。
“哪有人自己这么说自己的?”如烟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其中千般风情难以言表。
“那应该怎么说?”于奇正想了想之后补充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于~~~郎~~~”如烟不依地扭着身子:“你是王八是龟,那人家是什么人了嘛……”
赵天赐在一边挠着后脑“嘿嘿嘿”地笑,本来凝重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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