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黄杏的推断,整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杀死王妃的方法,就是虫后之毒!
王妃死后,楚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心想救活王妃。
王妃棺中的那些黑水实际上是一种防腐剂,让她的身体泡在其中,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见到尸体的时候,并不是一副骨架的原因。
而王妃胸前那两只手捧着的,应该是一个陶罐。
或许是到达一定的时间,或者是满足某种条件之后,王妃体内的虫后就会爬出来,钻到陶罐之中。
而楚王棺中的那些陶罐,完整的内容并不是怎么能杀死王妃,而是怎么能救活王妃!
把这一点一想通之后,就什么都通了。
楚王找到的救活王妃的方法就是:找到和虫后配对的虫王,然后自己吞服下去,葬在和王妃阴阳相对的位置。虫王和虫后之间相互产生感应,便都会从两人体内爬出来,钻到各自胸前的陶罐中。
听到这里,倪大虎猛地冲过去,抓住桌上的瓶子就要去打开。
“你干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我明白了,要治总都料的毒,就得有个人把这个虫王吃下去。然后引出总都料体内的虫后。”倪大虎说道。
“胡来!”神医孙田邈叫了起来:“你这是在害死他!”
倪大虎停住去拔塞子的手:“此话怎讲?”
“我问你,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话,为何楚王不当时给王妃解毒?”孙田邈叫道。
倪大虎一下呆在那里。
确实,孙田邈这句话问到了关键点上。
假设解毒的方法就是这么简单的阴阳想冲的话,楚王为什么不直接解毒呢?
“药引。”孙田邈缓缓吐出两个字。
“药引?”众人似懂非懂。
这倒不是什么很深奥的问题,在场的人很多都知道。
药引是引药归经的俗称,指某些药物能引导其它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起“向导”的作用。
它们不仅与汤剂配伍,更广泛地和成药相配伍应用。
最出名的莫过于被称之为“百药之长”的甘草了,几乎大部分中药都需要用到甘草。
药引自身对疾病并没有治疗作用,但是若是没有药引子,药物的治疗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于完全没有效果。
特别是在以毒攻毒的情况下,药引的作用就更大了。
简单点说,并不是阴毒和阳毒一遇上就立即相互中和。如果没有药引服用相反的毒物,甚至可能同时中正反两种毒。
孙田邈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道理稍稍一解释,在场的人就都明白了。
倪大虎苦着脸说:“那怎么办?”
孙田邈抚着胡须说道:“还是要从病因着手。”
说完之后,就接着黄杏的推理继续往下推。
按照黄杏的说法,楚王是为了王妃而殉情的。
但事实上,还真不能说是殉情。楚王所做的,是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救回爱人。
虫王虫后钻到陶罐之后,肯定还得某种药引,两人才能苏醒过来。
据孙田邈推断,应该是某种法术之类的东西。
那为何楚王不干脆命人守在旁边呢?这个也很容易推测出答案。
那就是,虫王和虫后相互感应并钻到陶罐中,肯定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这个时间可能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长。
到那个时候,他们那一代的人早就都死了,谁还能来做那个法术呢?
世上确实有那种世代忠诚的守墓家族,可那都是做到了才能算的。在当时谁又能保证不出问题呢?
于是楚王就想了个办法。
在王妃棺中记录下故事的前半段,在自己棺中记录下王妃的死因和解救他们的办法,以及承诺苏醒后会给解救者的报酬。
这样进来的后人无论是有感于他们的爱情故事,还是为了金银财宝,多半都会按照他所记录的方法去救回两人。
至于孙田邈所看到的那个杂话本子,想必是了解此事的人,比如制作陶罐的工匠茶余饭后给其他人无意中提起制作了一组什么样的陶罐,于是被人写出了那个本子。
很有可能那些罐子楚王是命不同工匠制作,因此一个工匠只知道那么多。
所以听的人就误以为这是一种对付“不死人”的办法,于是用“人文”记下来。
这样就出现陶罐是画,杂话本子上是文字对陶罐上前面一小部分画的描述。
所以,能流传到世上的,也就是“能杀死不死者的方法”。
在他们进去之前,有一个人到了墓地里,那个人就是唐五。
但是唐五也只到了王妃棺那里,得到了王妃手里那个陶罐。对他来说,也就是得到了能杀死“不死者”的方法,达到了目的。
唐五也没想到,真正事实的真相。
不过对于他来说,也只要得到这个就行了。因为,他只需要能要挟于奇正就行了。
至于能不能治疗,这不是他考虑的事,而且他也根本就没打算让于奇正活下去。
他需要做的,就是能给于奇正下毒,然后自己手里能有延缓的法子。
所以也就是说,当初于总都料选择坚决不低头,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就算他低头也没有用,唐五手里根本就没有真正治疗的办法。
因为资料的方法,就是记载在楚王墓之中。
而楚王手里的陶罐就是个他早已设计好的机关。如果来人了解到这一切,去找药引子帮他和王妃治病的话,那么就没问题。
反之,就会启动机关,将整个墓地全部毁灭。
倪大虎急于将装有虫王的陶罐拿出去给于奇正治病,从楚王手里取出了陶罐,于是就启动了机关,整个墓地坍塌。
事情的整个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听到这里,倪大虎捶足顿胸后悔不已。
黄杏急忙安慰道:“倪局不必如此自责,换任何人恐怕都和你一样。”
孙田邈也劝道:“其实你取不取出来都一样,因为楚王的设计是让去的人救他们两人的。”
尽管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但也只能这样想,至少心里有些安慰了。
“那个墓已经完全毁了,也进不去了,现在连怎么治病,什么才是这个药引子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万茛苟苦恼地说道。
“老神仙,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采薇突然开口说道。
“夫人请讲。”孙田邈说道。
“首先,这个毒是有解毒之法的。不然楚王也不会那么记录,对吧?”采薇冷静地说。
“这个……从道理上来讲,是这样。”孙田邈答道。
“虫王和虫后,相当于两种毒性相反但剂量相同的毒素。如果能找到解毒的方法,就能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对吧?”采薇继续问道。
“嗯……从毒理上来讲,是这样。”孙田邈答道。
“那好,按照于大哥经常使用的方法。咱们先列出来现有的,再去看欠缺的,然后再去解决问题。”采薇继续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确实,这也是于奇正开工作会议时说过好几次的话。
“首先,这个毒是可以解的;其次,于大哥中的是阴毒,需要阳毒来以毒攻毒;第三,现在阳毒,也就是桌上这个虫王也在我们手里。第四,我们从楚王没有直接解毒的事情找那个能够得知,即便两只虫子都爬了出来,还是需要有一个药引的东西。这是咱们现有的,对吗?”采薇一字一句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按照这个思路来捋的话,确实是这样。
“那么我们现在没有的东西是什么呢?”采薇问出这么一句话之后,马上自己回答了起来:“就是我们不知道解毒的方法——因为这种方法已经随着坟墓的塌方再也找不出来了。”
众人点头,事实就是这样。
“那好,”采薇的指关节叩着桌面:“既然楚王能找到解毒的方法,那么我们也一定能找到!”
她这个用指关节叩桌面的动作,实在是太像于奇正开会宣布决定时候了,众人纷纷呆了一呆,然后木然地点头。
“而解毒方法的最关键点,就是在药引子!”采薇提高了声调:“也就是说,只要咱们能找到药引子,通过药引的功效去反推,就有很大概率得出解毒的方法!”
孙田邈眼睛亮了起来:“大夫人说得没错!毕竟这虫王虫后,与其它普通毒物不同,是至阴至阳之物。毒性越烈,就越稀少。越是稀少,可能性就越少。只要我们能知道什么是药引,那么成功的机会就非常大了!”
“那好,接下来我们就分析这个药引。”采薇缓了一口气说道。
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首先,这个药引肯定是比较稀罕的物品。”采薇说道:“如果非常容易得到的话,楚王就没有必要做那些陶罐搞那么复杂,只需要随便留点字据之类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以他迫切和王妃见面的心情,一定会冒险一试。”
众人纷纷点头,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采薇继续说道:“第二,这个药引一定是楚王知道,或者说很确定它肯定就是药引的东西,不然也不至于那么毅然决然地吞服虫王。你们也说了,棺材中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假如他不是非常确定的话,绝对会继续去寻找和判定。只有完全有把握判定了这一点,他才可能服下虫王。”
众人不得不承认,采薇的分析非常可靠,完全是得到了总都料的真传。
“那我们就能得出结论,”采薇说道:“第一、世上绝对有这个药引;第二、这个药引非常稀少,甚至有可能是孤本;第三、这个药引当时不在楚国。”
“没错!”黄杏目露崇拜之色:“大夫人分析的丝丝入扣。”
“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围绕着这三点去找。如果有一件物品能满足这三点要求的,就有可能是药引。然后我们再根据这个东西的特性去推。我的话讲完了。”说完之后,采薇吁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万茛苟非常艰难地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大夫人,我想问您一下,总都料是不是来自于其它地方?”
在场的人中,采薇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于奇正来历的,孙田邈对万茛苟和黄杏说过唐贞的事已经有所怀疑,倪大虎和柳如烟则是完全不知情。
“这不废话吗?”倪大虎叫道:“谁不知道总都料不是本地人啊?”
采薇心里很清楚他们问的是什么,但这个问题怎么能回答?
万茛苟叹了一口气:“大夫人千万别误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一件事,这个毒是不是只对于总都料这样的人有效。”
“你到底在说什么?”倪大虎不满地叫道。
“是!”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黄杏等人吓得跳了起来。
万茛苟更是起身就往外走,心里想着:行动科这些人必须严肃处理了!进来前就交代他们守在门口,布的放任何人进来。
他这么急匆匆的往外跑,差点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看清来人后,万茛苟才明白为什么负责警戒的人这么失职了。
进来的人是二俅。
“没错!”二俅边往里面走边说道:“其实之前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二俅坐到桌边,从倪大虎手里拿过陶罐把玩着:“正哥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这话一说,所有人脸上都变色了。
二俅笑了一笑,淡淡地说道:“我也是。只不过,我是正哥的副手。”
所有人都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尤其是柳如烟,急忙奔到床边,抓住于奇正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就飞走一样。
“所以我们和你们都不一样,对你们这个世界的荣华富贵没有半点留念,现在你们明白了?”二俅眼中流出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没人能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层次了。
二俅拿着陶罐,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苦笑着说:“正哥,他们说的那些,太复杂了。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就知道,咱两来一起来,走也一起走。”
说完之后,就面对着众人说道:“我不废话了,什么药引子之类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想听了。等下你们看我们哥俩的毒能中和就中和,不能中和就把咱哥俩葬在一起。”
说完之后,手就去拔陶罐的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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