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文是在第二天来看宁夜的。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晚凝醒来了。”
宁夜便淡淡嗯了一声。
然后许彦文道:“你真的用了一个怪异去救她?你怎么舍得?”
宁夜奇怪看许彦文:“难道你不舍得?”
对这个问题,许彦文有些不好回答。
他想了一会儿,道:“怪异者,秉天地至理而存在之物,若可解之,大道无忧。我不敢说自己一定会舍得,但听说那时晚凝已枯朽若老妪,若见她那般,我或许会狠的下心。”
他到也是个直白人,直言池晚凝的美丑会影响他的决断。
宁夜惊道:“我还以为你对她是真爱。”
许彦文便道:“妙龄女子,追求便追求了吧,谈何真爱可言。我等本是修仙之人,追求美好事物并不奇怪,但是大道乃为根本,又怎可因此忘本。”
许彦文花丛老手,猛追池晚凝与其说是爱意,到不如说是习惯。
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宁夜摇头:“你这话若说出去,定让天下女子心寒。”
许彦文大笑:“心寒便心寒吧,欲与天地同寿,便需忘情太上,若不能忘情,又如何追求至高。”
“追求至高与太上忘情有何关联?”
“怎么没有?”许彦文反问:“天地无情,追求天地之道,即为无情之道。”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这论调宁夜不是第一次听说。
或者说,这本就是当代仙门的核心观点。正因为欲穷天道,太上忘情,所以仙人无情,不顾众生。
只因在他们心中,天地本无情。
但宁夜如今却非做此想,他说:“天地若无情,何以滋万物?何以养众生?在我看来,天地有情,是故肥沃土地,滋养众生,道法显化,孕生仙者。若天地无情,当为穷荒绝地,万物凋寂,寸草不生,仙灵不存。”
许彦文好奇:“可是你看这世间诸多苦难,又怎能说天地有情呢?”
宁夜反问:“那与天地何干?”
许彦文一滞,宁夜道:“这世间的苦难,都是人,是修仙者自己造成的,修者的罪,为何要推到天地头上?这个锅,天不背,地不负,终究只是自身的问题。仙人以天地无情为由,号称太上忘情,终不过是为自己的作为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许彦文摇头:“你到是好说辞,却有些狡辩。”
宁夜便道:“这不是狡辩,而是事实。我曾见过有一教派,向世人传教,言必称世人生来有罪,唯其教方可救赎,若不信者,必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那你可知,为何会有此说?只因若直言不信我者入地狱,必遭反感。那教派不能说主动让别人下地狱,便编造言辞,说世人生来有罪,会下地狱,如此,若不信者下了地狱,便不是他们的错,而信了他们,便可免遭苦难。你看,同样是诅咒他人不得好死,只是加了个原罪说法,便可自圆其说,诿过他人。这天地无情之理,在我看来,也是一样。明明是人无情,非要说是天无情,效法于天,那无情之道便为正道。”
许彦文听得一愣一愣:“竟有此等教派,怎的从未听说过?”
“经不得尘世考验,早就被灭了。”宁夜淡然道:“留下的也只是传说故事。”
“就当如此。”许彦文笑道:“这种凡是以威逼之法胁人入教的教派,都是邪教。也正因此,还是吾道更佳,最多再加个佛门。”
长青界也有道佛之分,只不过佛门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教义仁善,在此世却敌不过道法自然清净无为的道教,皆因此界可修行,道法自然乃为正道,更易成事。如今的长青九大宗门,统统属于道教,只是又各有不同。
但是对于许彦文的话,宁夜却不认同,摇头道:“彼道非我道,道道皆不同,道为统称,终究不是一路。”
许彦文乐了:“你是黑白神宫的人,竟说和我们不是一路,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啊。”
“道法自然,各有所悟,吾教可没有不从吾言者当下火狱之说。”
“却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许彦文点点他:“小心祸从口出。”
“终不过心各有志。”宁夜却坚持:“我始终认为,天地有情,无情的只是众生。”
“随你,既如此,那你便创你的多情道,走你的至爱路,我却是不陪的。”许彦文笑道。
“那你来寻我作甚?又是要去见晚凝?”宁夜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连晚凝都叫出来了。”许彦文满脸妒意:“看来你和她关系终是不浅。”
“我与她一路舟车,日夜守护,交情渐长,并不稀奇。”宁夜也不否认,有些事,否认了还不如承认,随后又补了一句:“只是她的容颜能恢复,我的破脸却遥遥无期,也只能依仗这点功劳,讨一些口头便宜了。”
这话让许彦文满意:“你知分寸就好。不过我过来却不是要你陪我去见晚凝的,她伤势初愈,身体尚需要时间调养,短时间内不宜见客。”
“那你何事而来?”宁夜不解看他。
“是何元圣要见你。”许彦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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