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游自衡谈过之后,周恒便下山去了。
不过,由于太华山所在雍州之地以及周遭四州全无邪道,于是游自衡便托那头大白鹤载着周恒往西去,降落在方州之地。
因邪道多聚集在西北诸州,故周恒下了太华之后,便是一路向西,寻找持邪法作乱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山野之中,更不乏七品武者秉持邪法创立邪教,愚弄乡里,草菅人命,周恒直接灭其宗门,一个不留。
在方州行十余日,周恒已杀邪道高手四十余人,灭邪道小派三个,其名声渐渐传开,让诸多邪道闻风丧胆。
却也让不少实力出众者蠢蠢欲动,意图来袭杀周恒,获取奖励。
……
十月二十六,晴。
周恒骑马行至方州甘露府下辖三水县清泉镇,闻此地百姓生有怪病,药石难医,唯有真医门的医者可救。
清泉镇百姓尊真医门弟子为神明,终日供养,乡里之间也对真医门称赞有加,说这是最新崛起的正派武道宗门,日后必将造福一方。
不过,周恒曾救过一个从清泉镇里逃出来的少年,向他道明了清泉镇的真实情况。
这真医门名为治病,实际上是威胁,要求每家每户都要奉上家财乃至女眷供奉,若又哪家不肯,家中则必有人重病,几天就要病死,且死状极惨。
清泉镇的百姓只能依照真医门的要求去做,以此来祈求平安,不受疾病困扰。
在周恒看来,这很明显是邪派的做作法。
……
周恒来到清泉镇的镇口牌楼前,下马牵行。
现在守在这镇门口的是两个精壮汉子,他们见到周恒牵马过来,顿时目光闪烁,似是有些心慌。
其中一人上前,询问道:“这位少侠不知是要去哪里?”
周恒这一路走来,对于类似的事情早有经验,微笑道:“我从三百里外周家庄来,要去三水县城访友,需途径贵镇,几位可否行个方便?”
过去十几天的“战绩”已经让他的生命在方州各地流传,诸多小型邪派和普通的邪道武者,基本上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逃走。
因此,从最近的几次开始,他都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大多借口探亲或者访友途经此地,或者是天色已晚路途长远,想要留宿一晚之类的。
总之尽量不让那些邪派众人知晓他的身份,等他进入到这些村镇里,再把这些邪派众人一网打尽。
当然,纵是被识破也无所谓,顶多是麻烦些,需要快动手。
上前询问的那人听了周恒的话,连忙摇头道:“少侠还是请离开吧,可以绕一绕路,我们这镇子里遭了疫病,要是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另外一人也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万一把疫病传染给少侠可就不好了,我识得另外一条去县城的路,少侠可以……”
这人作势就要给周恒指路。
“慢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镇口牌楼的后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随即,就见一个穿着白色锦袍,戴着医者冠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那两名守门的精壮汉子一见这男子,顿时吓得不敢出声,全都低下了头。
“你们啊,可真是的。”这男子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走到牌楼门前,对周恒笑道:“这位少侠,清泉镇向来好客,哪里有客人到门口还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可是我听说镇子里遭了疫病?”周恒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似有退意,道:“要不我还是绕路吧。”
“这却是不必。”这名男子轻轻摇头,笑道:“我乃是真医门弟子卫杨,前段时间这清泉镇的确遭了疫病,但在我真医门的全力救助之下,已经全然好转,少侠不必担心。”
“真医门?”周恒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真医门的弟子,久仰久仰,我是三百里外周家庄的周昆,要去三水县城探亲访友,多谢卫兄行方便。”
他这一番话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已经说过许多次,不同的只是身份变一变而已,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泰然自若。
至于久仰……自然只是客套的说法。
“哈哈,周兄不必多礼,请进镇吧,我们这里还有上佳的特产美食,周兄若是感兴趣,还可享用一番再上路。”卫杨笑道,一副热情的模样。
“那便多谢了。”周恒朗声笑道,便牵着马进了清泉镇。
待到周恒的身影消失后。
先前那两名守着牌楼的汉子顿时就跪了下来,向着卫杨砰砰磕头,哭喊道:“大爷,大爷!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啊!我们不该阻拦他!饶命,饶命啊!”
“不,不,你们做得很好。”卫杨笑了起来,道:“要是你们满心欢喜的迎接,说不定这周恒还要起疑心,现在这样正好。”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周恒,知道这是最近杀了不少邪派中人的纯阳宫真传,只是假装不知,让周恒进镇。
四大邪道联手发出追杀令,奖励可以非常诱人的。
反正真医门本就是走的邪道,也不怕被这些正道宗门针对,杀了周恒,获取奖励才是正理。
大不了去北周或者南晋,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这卫杨的真实身份,正是真医门的副掌门。
七品顶峰的修为,内景已经完全凝练,可初步外显,距离架起天地之桥,气返先天的秘六品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不过他和真医门的掌门都只是偶得传承,武功至秘六品为止,再往上就没了道路,这次四大邪道对周恒的追杀令,在他们看来就是绝佳的机会。
“周恒啊周恒,你这可是自投罗网,怪不得我!”卫杨笑眯眯地走进了镇门牌楼。
那两名守门的精壮汉子已是吓得冷汗直流,几乎脱力。
……
卫杨走进镇门牌楼不久,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面白无须,相貌阴柔,穿着书生青衫,一副文人气息,但眼神目光比卫杨更加阴冷。
正是真医门的掌门洪甲仁。
“师弟,那周恒应该已经知道你看出他身份了。”洪甲仁走过来,沉声道。
“他本就无意隐瞒。”卫杨轻笑道:“这小子十几天来杀了不少邪道高手,还灭了几个邪派,心气已经养成。
“有了这股子心气做底,这周恒定然瞧不上咱们这初建的真医门,伪装身份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肯定已经料到自己会被识破。
“可他并不在意这个,多半是想着若当场识破,就直接杀进去,若没有撕破脸,就进镇之后把我们一网打尽。”
“呵,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小!”洪甲仁闻言冷笑,道:“这小子却不知,我真医门再次经营数月,早就在这些人牲体内留了疫病种子,只要他接近人,就会沾染病气。
“整座清泉镇地下也埋了阵符,做成疫病阵法,只须你我内气一动,捏出法诀,便让这小子病气爆发,立时暴毙!”
“小小贼道,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出身纯阳,便敢一路诛邪,当真是自寻死路。”卫杨也一同冷笑。
“他来这里,多半是听闻那逃走的刘家小子所言,却不知那本就是我放出去的诱饵。”洪甲仁哈哈笑道:“没成想他来的竟是这样快,倒也省了你我兄弟的功夫。”
“正是他自投罗网。”卫杨看向镇内方向,笑道:“合该你我兄弟二人得大机缘,超拔俗世。”
此时,在这卫洪二人心中,周恒已然是个死人了。
……
“人牲,疫病种子,阵符阵法?”周恒牵马而行,心里冷笑,“果是真真的邪派。”
他虽已走远,却依旧把卫洪二人的谈话听得分明。
这是因为自踏上七品后,他的先天功精进至大成之境,内气进一步温养神魂,再加上杀死玉龙散仙后精神的基础属性加成又有提高,神魂感知已是极强。
莫说是这点距离,便是去地三五里,他也能听得清楚。
这般感知之能已是远超寻常七品巅峰了。
周恒牵马行至镇中,却见家家门户紧闭,街上也无人烟,荒凉如同遭弃的山野老村。
四处竟还有阴沉雾霭,哪里见半点人气。
他散开神魂感知,便能见到这紧闭的房门之内,有许多人家都贴着门缝或是窗户缝隙打量他这个“外来者”,目光隐含担忧,却都不敢出生提醒。
待周恒继续往前,忽然听到有一家人在哭喊,他走上前一看,却是一座草房杂院,敞着大门,见一青年抱着老者大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父亲,父亲!小妹她早有意中人,您怎么把她献给那些贼人啊!”这青年神色悲戚,泪流满面,前额上还有血迹,显然是刚刚有磕头撞破。
“儿啊,你道我想?”老者却也是一脸悲苦,叹息道:“若不将你妹妹与那些大先生,你母亲和奶奶都要病死了啊!”
这时,不远处的屋内,走出一个妙龄少女,二八年华,清秀可人,虽只穿普通素衣,却也能见曼妙姿态。
“父亲,我愿去。”少女皱着柳眉,眼里含着清泪,又对青年道:“哥哥,你也不必求了,我愿去,以报母亲和奶奶养育之恩。”
“妹妹!”青年神色绝望,颓然坐地,形容枯槁,“是我无能,是我无用!空空在外游历数年,却一事无成,好容易归来,却只能见家中受苦,无能为力。
“若我有高深武道,自当斩杀那些贼人,换清泉镇一个清净!可我只是无能废物,全是我的错处啊!”
“我儿!你可莫要乱说,若引来那些大先生,我们全家都要化作脓水啊!”老者惊恐万分,连忙打断青年的话。
“可否与我讲讲,你们所说的大先生都是何人?”周恒将枣红马停在院子门前,走了进来,询问道:“又有何能,做过何事?”
“外乡人?”老者一见周恒,顿时神情大变,连连叫道:“完了完了,少年人,你怎得来此清泉镇,这可是人间苦域,你快离去,莫要停留,不然追悔莫及啊!”
“这位哥哥快些走吧,若被这里的大先生们发现,你可就真走不了了啊。”少女也连忙提醒,同时还四处张望,生怕有人过来。
唯有那青年见了周恒却是纳头便拜,五体投地,哀求道:“周道长,十天前您在尤家庄剿灭作恶邪派,我便见过您的高强武功,求您救救小妹,救救我家,我愿结草衔环以报,万死不敢忘!求求您了!”
原来这青年十天前还在外游历,曾见周恒诛杀邪道高手,见过周恒实力。
这次一见周恒便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不必如此。”周恒淡淡一笑,右手一抬,便用内气隔空将青年托起站立,笑道:“你们只与我说说,那些所谓的‘大先生’有多少人,从何而来,都有什么本领便是。”
老者显然也听过自家儿子讲过周恒事迹,原本绝望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喜色,道:“道长疑问老朽可以解答,请道长听我言明。”
这清泉镇原本是三水县颇为兴旺的重镇,以美食出名,家家户户过得都很富足。
三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袭来,镇子里不断有人病倒乃至病死,府城的医馆来人也难医治,药石无用。
这个时候来了一个自称“真医派”的江湖门派,自称有接触疫病之法,一经使用,果然奏效,府城医师和差役便满意离去。
可自那之后,原本还一副医者仁心模样的真医派便换了张脸,禁绝了镇内人外出,并且要求家家户户给予他们钱财供养。
后来连好看的女眷也要献给他们作乐。
如若不答应,疫病顿时复发,并且比医治前更加严重,不消几日便会直接病死,更有甚者还会化为脓水,连尸体都不剩。
老者叙述完这一切,正要恳求周恒救他们脱离苦海,可正要开口,他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惊恐起来,浑身发颤地看着周恒背后。
那青年和少女也都吓得瑟瑟发抖,瘫倒在地上,面如土色,不敢说话吱声。
“说的这么清楚,看来你家是都想病死了。”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从周恒的背后传来,正是身穿白色锦袍的卫杨。
老者一家顿时跪下,磕头求饶。
“你想让他们病死?”周恒忽然转身,看向了卫杨,笑道:“若是我不让呢?”
“哈哈,你一样要病死,居然还有心思护着他们?”卫杨冷笑起来,道:“身在虎穴龙潭都不知,看来你这紫电雷刀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纯阳宫真传也不过如此,废物货色。”
“是吗?”周恒咧嘴一笑,抬手握住紫电刀,高举过头顶,“那你便尝一尝,我这一刀,是虚还是实!
“冬雷霹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