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知女真骑兵战力的李延庚觉得,自己是可以力挽狂澜的。
最开始他的想法不是抵挡住多尔衮这三千正白旗奴骑,而是在奴骑刚历一战后,人困马疲的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纵使刘兴祚的八千人马尽丧,王巨魁战死于信州城外,李延庚也还是认为,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拯救阖城十七万百姓。
区区三千建虏,不足为虑!
李延庚骑在马上,望着杀戮四起的原野,仍旧慷慨激昂,高声喧道:
“本将虽为假奴之子,但却躺着吾汉家鲜血,终是到了报效国恩,洗刷耻辱之时!”
“鞑子远路奔袭而来,必缺少补给,欲速战速决,又刚历大战,定人心浮动,军疲而惰!”
“汝等只需追随本将,包围上去,一鼓作气,破其中路!”
“众将士当大破此队奴骑,将老酋之子多尔衮献俘阙下,以慰君心,届时,汝等随吾凯旋归明,共襄大义!”
“我们是堂堂正正的汉人,从不是什么假奴!”
李延庚一番临阵宣讲,成功将所有人的怒火带动,这些曾被迫屈居虏下的辽地明军纷纷举起刀枪,欢呼高喊:
“我们是汉人,不是假奴!”
“杀虏!!”
这边的宣讲,亦是引起了多尔衮的注意。
他望着对方众志成城的气势,一时也为其所惊,有些犹豫,毕竟李延庚这话也不假。
三千正白旗铁骑,刚与八千马匪大战,阵亡一百有余,余下人人带伤,还散出去一部分斥候打探消息。
此时本该暂避锋芒,徐徐破之。
“嘶~”
座下马匹,似乎嗅到了大战将至的气息,开始不安的打着响鼻,多尔衮再三思虑,旋即定策,单手紧握马缰:
“本贝勒受大汗之命出征,却没料到,还有如此之多的汉人在我大金土地上,与我大金作对!”
“本贝勒下令,待到了信州,三日不封刀!”
三日不封刀,这种命令可不是随便下的,这几乎就相当于告诉他们,到了信州,就可以随意的烧杀掳掠。
抢到的女人,就是自己的。
抢到的金银财宝,就是自己的。
屠刀之下,杀的每一个汉狗,都是日后可以作为攻伐辽地的前程,这种好事,对每一个女真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况且,他们也并不认为这支仅有四千人的汉人骑兵,会对自己三千大金铁骑,造成什么威胁。
在辽地,一千铁骑击溃一万明军,这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事而已。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先是由无数被他们打得破了胆的明军传唱出来,再加上努尔哈赤的刻意宣扬,就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明军闻金色变的情况。
两年前,沈阳守将贺世贤不遵熊廷弼命令,擅自出城,结果横尸野外,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军一旦出城,无论多少人,大金的骑兵都有信心将他们击溃,这是自信,这更是实力!
多尔衮想到这里,攥紧了拳头。
说实话,他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十分自信,但是他心里没底,已经打了一仗,尚还不知对方是谁的人马。
这糊涂仗打着,总是叫人心中郁闷。
李延庚带着骑兵,与多尔衮的正白旗铁骑冲击在一起,打前的一排骑兵个个人仰马翻,惨叫着被击落下马。
一个明军被女真骑兵撞落下马,虽然他很快翻身,但还是被身后刺来的虎枪穿透,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
李延庚矢志与信州城共存亡。、
他极目四望,发现一名白甲奴骑正直奔自己而来,便在心中冷笑一声,破口笑骂:
“该死的鞑子,怕不是三国看多了,想着斩将呢!”
话音刚落,只刹那间,这在正白旗中也是骁勇善战的白甲奴骑便冲至眼前,李延庚不敢大意,忙的一勒马缰。
坐骑发出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蹄,挡住了这白甲奴骑的实现。
趁其病,索其命!
趁此机会,李延庚毫无留手,突然发力,挑中这白甲奴骑的右肩甲胄最为薄弱之处,大喝一声:
“狗鞑,给爷起——!”
随着话音,这白甲奴骑,被李延庚挑飞至半空,由于剧痛,就连手中的长枪也握不住了,“锵啷”一声落在地上。
“将军神武!”
见状,周围正陷入苦战的明军军心大振,纷纷高呼,提起士气,开始向多尔衮所在的中路猛攻。
李延庚冷哼一声,将那白甲奴骑狠狠摔地上,又勒紧马缰,坐骑前蹄抬起,狠狠踏在了地上那白甲奴骑的身上。
只听一声惨叫,方才还自诩勇悍的白甲奴骑,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缩在地上,满眼都是恐惧。
战场中,由不得片刻的犹豫。
李延庚眼见那白甲奴骑已是活不成了,也便勒转坐骑,直直将枪刺向另外一个奴骑。
两军交锋,厮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倒不是说李延庚这四千人比刘兴祚的八千人更为精锐,只是主将身先士卒、屡斗强敌,让他们军心激振。
一想到对面就是老酋最喜爱的儿子,众明军也就奋勇向前,也做起了擒贼先擒王的打算。
正厮杀间,后方信州城驰出二、三百骑,却是不再蒙面的刘兴祚持着亮银枪赶来,远远高喊:
“李兄弟,我来助你!”
看见援军,本该高兴的李延庚这时却有些恼怒,他拨马回去,吼道:
“你怎么来了,城中百姓呢,不管了?”
“都疏散完了,好兄弟,你居然能撑这么久!”刘兴祚哈哈大笑,“足足两个时辰,你是怎么过来的?”
“用人命堆过来的…”
“都三个时辰了…”李延庚也是有些意外,望向被一众白甲骑兵簇拥着的十岁小孩,指着说道:
“他就是多尔衮,老酋最喜爱的儿子。”
“要是能捉了回去献给陛下,定能洗刷我们的屈辱!”
“想什么呢,我们在信州搞出的动静太大,老奴那边已经派了援兵,现在不撤,我们都要留在这。”
刘兴祚听他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道:
“来的是阿敏,正蓝旗一万多骑兵,最快天黑就能赶到,走吧兄弟,别硬打了。”
李延庚望着近在咫尺的多尔衮,含恨道:
“可是我不甘心!”
“我们二人既已会合,那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我已联络过登莱巡抚袁可立,如今只差去往皮岛与毛帅会合,举义归明!”
“袁可立会引我们入京面圣,到了那时,一切屈辱,都将化作烟云!”
刘兴祚劝道:“总不能因你今日这一回,就让弟兄们白白忍受这多年屈辱,听我的,走吧!”
听这话,李延庚眼中闪烁着亮光,斩钉截铁道:
“抗金大业还长,我听你的,撤!”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