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抢了康海的书后,逢人遇见他,干脆直接双手奉上。
“没劲,那个叫程青山的流民呢?”
“程青山今日似乎没来。”小太监特意留意,没见有流民。
严成锦来到藏书馆,瞧见朱厚照带着四人,各自抱着一摞书。
“天雪天,道阻且滑,殿下怎么来良乡了。”
朱厚照浑不在意,道:“宫里闷,本宫听说良乡斗诗好玩,就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流民程青山?本宫想找他斗诗。”
严成锦脸色凝固。
“殿下斗不过他的,还是不要找他了。”
朱厚照不乐意了:“为何?”
因为他是你师傅程敏政,你那两把刷子能斗得过吗?严成锦道:“大雪闹慌,流民到处乞食,或许去他处行乞了吧。”
朱厚照只好作罢,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就要挨揍了。
“高凤,你去牵马,本宫要回宫了。”
“等等!”
严成锦看向朱厚照身后四人,四人身穿儒裳,头戴纶巾,但仔细看,要比读书一般的书生,要细腻许多。
“你是宫中司礼监伴伴高凤?”
朱厚照心中一喜:“他们是内书院的四大才子,学问做得好,萧敬安排陪本宫读书,这是高凤,这是丘聚,这是罗祥……”
严成锦微微一笑:“那这位一定是魏彬魏公公了吧?”
一旁的太监欣喜:“严大人认识咱?”
八虎来了四虎?
全凑齐了……
这四个太监,个个不简单。
魏彬会武艺,掌权后,他总掌京营中的三千营。
高凤是内书院毕业的高材生,毕业直接分配工作那种。
丘聚是内侍的头头,武艺高强。
罗祥啥都会一些。
“不如四位公公一起去牵马,本官与殿下有话要谈。”严成锦道。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老高,为何本宫身边有太监时,你总有话要说?”
“严大人有话,不妨在这里说,咱是殿下身边的长随太监,也不是外人。”高凤道。
“殿下今日胜了几人?”严成锦问。
朱厚照得意一笑,道:“本宫连斗二十八首诗,胜二十八人,只差程青山了,老高你摇头是何意?”
“臣见过程青山,此人聪慧无比,殿下斗不过他,还不要寻他了。”
朱厚照眯着眼睛,老高这家伙,又开始忽悠人了。
“臣有一题,程青山眨眼便猜出来了,殿下却不一定猜得出来。”严成锦开始洒鱼饵,朱厚照这厮的软肋,便是好斗。
“你上回说的袋鼠,本宫便不服气,说说看,本宫不信,这天下有人能比本宫聪明!”朱厚照认真起来。
“那好,臣问殿下,东的尽头是哪里?”
朱厚照想了想,斩钉截铁:“是海!”
“西的尽头又是哪里?”
“西域的蛮国!”
“南的尽头又是哪里?”
“还是海!”
“北的尽头又是哪里?”
“无尽的草原。”
严成锦摇摇头,道:“殿下全答错了。”
朱厚照一脸错愕,高凤四人觉得太子答的没问题,高凤呵斥道:“严大人,休要戏弄殿下!东的尽头便是海,你竟敢欺弄!”
朱厚照却陷入沉思,看向严成锦:“你说是什么?”
“东的尽头,还是东,西的尽头,亦是西,南的尽头,还是南,北的尽头,亦是北,这天下,是圆的。”严成锦道。
地圆说被证明还有十九年,麦哲伦将出海,证明这一说法。
若大明先一步出发,那……
“殿下若不信,可派高公公从东出发,丘公公从西边出发,罗公公从南出发,魏公公从北出发,若他们终有一天相遇,便说明,臣说的没错。”
高凤呵斥道:“好你个严成锦!咱就说殿下身边的伴伴,为何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原来是你使的坏!丘聚、魏彬,你二人将他抓起来!”
丘聚和魏彬刚要动手,暗处冲出来一队锦衣卫。
接着,又冲出来一堆家丁。
再接着,又冲出来一波衙役。
“这……?”
高凤等人吓得目瞪口呆,一个御史怎么会有锦衣卫跟着?
朱厚照却好奇:“老高,你怎么知道天下是圆的?”
弗朗机的,出来接锅了……
“臣当然是听弗朗机人说的,良乡有许多弗朗机和大食人往来,臣又是好学之人。”严成锦道。
朱厚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本宫如何信你?”
“臣若欺瞒,便做殿下的第六位勇士。”
朱厚照双眼放光,“高伴伴,你等跟本宫回宫,准备行李出发。”
“殿下,奴婢的身子……”
“若是敢不去,本宫自有办法惩治你们!老高,只要他们回不来,你就做本宫的勇士?”
朱厚照你还是人吗?
为了让我做你的勇士,竟想让他们回不来。
“殿下何须回宫,良乡就有马车和干粮,尽早出发,尽早相遇,东南西北各有神物,殿下稍等。”
严成锦画了四幅图,道:“还望四位伴伴,顺路将此物取回来。”
丘聚和微彬等人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一刻钟后,四辆马车准备好了干粮,驮着高凤四人,朝四个方向赶去。
“麻烦停一下,严大人,算咱求你了……”
“严大人,咱错了!”
“严大人,高公公不行了……”
“拖下来,埋了吧。”
“殿……殿下,奴婢又行了!”
严成锦叹息一声,从此天下,再无八虎。
朱厚照回宫,锦衣卫紧跟随左右,一路护送他回宫中。
这几日,程敏政没去藏书馆,呆在家中教导学生。
却有慕名程青山的书生,前来拜访他。
“不成想,先生大才,处境如此落魄。”
“何须在意这些,你叫什么?”
“学生康海!”
……
严成锦猜得不错,大雪下的有三尺厚,马车压根走不了,来良乡的商人少了大半成。
没了生意,工坊无法开工,流民就要断几个月工钱,街上推烧摊的流民小贩也没有收入,待在家中。
大雪纷飞,草棚区占据了千余亩地,有一半流民知道程青山,不用去上工,便纷纷来找他说书。
“青山,都等你说书呢!”
“两个小兔崽子!一边玩去,反正也考不上,别耽搁咱们听书。”
流民堵在程敏政的草棚前。
梁小一和梁小二偷偷看向先生,想听先生说书。
程敏政微微蹙眉:“你们今日为何不去上工?”
“唉,大雪害的,东家说仓库里屯着存货,没人来良乡,卖不出去,没银子结工钱,让咱们回来歇着。”一个流民道。
程敏政沉吟几声,昨夜也听老梁说起,没有商人和伙计来,烧饼都卖不出去了,想给这两小崽置袄子,一直舍不得。
“且等今夜,我去凉亭开讲。”
大明律还有一半没讲完,包公怒断天下公案没有,只能编到稿子里。
流民喜滋滋地搭棚子去,天亮了,凉亭四处受风,围起草棚子能暖和些。
程敏政身上穿了好几件破衣服也觉得冷,嘀咕:“天凉了,贤侄也不知给老夫置一件袄子。”
置办新衣极有可能会暴露,教化流民的计划将前功尽弃,贤侄慎重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便原谅了严成锦。
哈秋!
“他娘的!子堂这狗东西在京城,也不知给我送件袄子来!”程敏政没好气咒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