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7章 越是死到临头便越是要笑
在天空都开始燃烧的世界浩劫下，粘稠的菌毯构成巨浪又算是什么呢？顶多不过是在翻滚的小河沟罢了。于是，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主宰的精神也难免收到了相当程度的打击。她掀起来的巨大菌毯浪潮旋即烟消云散。那些隐藏在浪潮之中的虫群军队也再次没入了地面之中，不见了踪迹。
幼年体的主宰落到了菌毯上，下意识地和那个屹立于火红天空之下的魔头拉开了距离，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但才刚挖开了一点点，便被另外一个自己推了出去。
“这是我的地盘！”夏莉大声道：“你自己找个地方去！炮弹不会落在同一个弹坑里，这是常识！”
“如果真的是炮弹就好了。”幼生体的主宰没好气道。
“是啊……我这也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都垂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就是因为要垂死了，所以就得趁这还能笑的时候多笑一下了啊！”夏莉挂着微笑，用神往的目光望着苍穹之中的壮观异相，一边让菌毯盖住了自己的脚面，仿佛是这样能带给自己一点点微薄的安全感似的。
她现在的表情倒是很云淡风轻，但主宰却觉得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自暴自弃地摆烂了。
却听夏莉道：“天空都开始燃烧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大招啊？我从没有听说过，精神方面的技法还有这种构想。”
“那只能说明你在神秘学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少了。”幼生的主宰意识毫不客气地道。
“意思是你很懂咯？”夏莉慢吞吞地道。
“我可以不懂，但是你必须要懂！这是族群进化和繁衍的必须条件，也是获得自由的必须条件！”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
“……我明白了。在上个文明纪元，我们要么是被启明者制造的，要么是被他们的灵能者击败封印的。是这样吧？”
“这个答案应该由你自己来寻找。它就藏在我的意识深处，你若是愿意开放灵魂，迟早也是你所能明了的知识。所以，夏莉，为什么要反抗？”
“呵呵呵，我就是不开放，就是要反抗！那又如何？反正精神共融是不可逆的，那我多挣扎一下不行吗？而且啊，这不是重点。反正这样下去，我们说不定真的要被他打死啦！如果虫群失去了统一的主宰意识，它们将会如何呢？像蜂群一样，产生新的蜂后，还是就此沦为野生动物？”
“……”
“你看，你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还说自己是主宰。”
“我们融合了就能知道了。”
“呵呵……”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上会发生什么？就像那个魔王所说的那样，他的精神已经接管了这个领域，可以自如地干涩这里的变化？他真的可以呼唤出一堆战舰来吗？”
“都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夏莉幽幽地道。
“哲学是属于社会性高等智能动物的专属。我不太明白这种社会学科的价值，但也不讨厌。如果有机会，我是很愿意和你讨论一下的。”
“为了让自己更像人？”
“为了更好掌握神秘学的能力和技巧。”
“你看，以如此功利的思维来看待一切知识，正是我们这种生物的弱点。这样是不可能每次都能得到好结果的。”夏莉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甚至快要到了即将破碎虚空的地步。
当然，主宰却觉得，这家伙的摆烂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汹涌的烟火色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破开了天际的光之轨迹，就像是神祇用剑在包裹在大地的火焰中撕开了缝隙。又或者说，是来自浩渺苍穹之中的流星雨，终于降落到了这个诡谲的世界中。
紧接着，光之缝隙开始急速扩张和爆发。那几乎分辨不出色彩的强光，
余连张开了双手，发出了大笑声：“真美啊！”余连叹息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放烟火的才能！”
两人在深层意识上互相吐槽在一瞬间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她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那个侵入自身精神空间的魔头，望着天地之间的炽烈火红色和无尽的强烈华光，虽然笑得像是个疯子，但眼神中的疑惑还是很明显的。
紧接着，这个精神领域中的三个意志，都感受到了温度的极具攀升。不过眨眼间，便提升到了连他们都难以忍受的地步。
主宰迅速反应了过来，她们都理解错了，这分明是有人在攻击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本体，心中不由得悸动不已。
余连自然听不到对方的心里话，但夏莉却是完全听了个真切，安全感顿时如落潮一般瞬间褪了个干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夏莉想：“可是，机会来了！”
她忽然掀开了菌毯的被子，整个人的形态已经变成了个超大号的抱脸虫飞扑了出去，再没有丝毫人类的形态。可在这个时候，这种形态却是最有效果的。
她的攻击非常有效果，眨眼便将幼年体主宰按在了自己扩展到极限的生体组织之下。那场面，不像是抱脸虫偷袭猎物的头，更像是食人花在吞噬僵尸。
同一时刻，在现实世界中，“现在女士”望着坠入汪洋大海一般的沼泽潭中的炸弹，连无血无泪没羞没臊如她，都不由得觉得，这么做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讲武德了。
可是，没等到她说出什么，听觉在瞬间几乎都要被突如其来的巨大轰鸣声彻底剥夺。她赫然看到一道冲天的水龙从遥远的沼泽伸出腾起，直接窜入了密布着甲烷的大气层。可紧接着，那水龙还没有来得及扩散开来化作了雨雾，便被其内部某种剧烈的能量煮沸，燃烧，旋即蒸发。
紧接着，她看到了炽烈的光环开始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将幽绿色的沼泽海洋朦上了一层火焰的光团，咋看就像是一个迅速膨胀的小太阳。
这个强大的蛇首感受到了眼睛和表皮的刺痛。以她现在的能力，如果真的感受到了这样明显的不适感，普通人或许已经被点燃了。
然后，没等到沼泽上空的那个小太阳彻底消散，充斥着不吉祥物资的沼泽洋面便又开始默默地燃烧了起来。那火焰居然和沼泽颜色一样，也是幽绿色的，像极了鬼火。
现在女士估摸着，以现在这火焰蔓延的态势，大约再有一个小时，就一定可以燃烧到地平线之外了。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字面意义上的火海了。
“我以为你会等那里分出胜负呢。”她歪头看向了自己的生物学的女儿。
这个时候，虹蔷薇公主已经覆盖上了一身看着就很先进很有科幻感的装甲防护服。她毕竟只是四环，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高温，或许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我说过了啊，这次行动是科学考察。”她头也不抬，视线始终还放在终端上展开的荧幕上。在那上面，不断跳动的数字和图表充满了科研工作者让别人退避三舍的压迫感。
“真是有意思，用一亿吨当量的热核炸弹轰炸这个沼泽大海，居然会是这种效果吗？按理说，我们距离爆炸核心只有不到50公里，应该是会波及进去的。是沼泽之类的特殊物质中和了爆炸威力吗？”她喃喃自语道。
“喂喂喂！这里还坐着活人的呢。”现在女士大声道。
“我也在啊！莉莉，你从来没有陪伴过我的成长，现在难得只有我们母女，就不愿意多陪我一下吗？”
“……你要是不用这种毫无起伏的棒读音，我说不定真的要被感动到了。”现在女士没好气道：“而且，只有我们两个，那他们是谁？”
她指的当然是身后那几个穿着纹章机的圣科蕾安保公司的“精英干员”。他们号称是安保公司的雇员，却一个沉默寡言纹丝不动，看着比军用机器人都更像是一台巍峨凛冽的雕塑。
娅弥妲就当是没听到，继续道：“嗯……这种沼泽的海床上，存在和地面类似的真菌物质，也藏有许多蛰伏中的大虫子，应该对水质带来了不少变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手段触发变化，收集更多的数据。”
“现在女士”的脸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叹息道：“娅妮，你这么做，应该不仅仅是科学实验吧？不要试图瞒我。我毕竟是你生物学上的母亲，而且都是灵能者，说不定是有一些玄妙的精神相通的。”
“这种说法可没有任何依据。父母两者都是高位灵能者，生出来的孩子却是凡人的例子比比皆是。父母都是凡人，孩子却是天才的例子却也屡见不鲜。我们的超凡力量来自目前无从知晓的更高维度，却非血缘。”虹蔷薇公主瞟了对方一眼，声音中包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当然了，我也并不准备骗你，莉莉。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需要的是最充分和真实的数据。不过，您毫无根据地猜测却也没有错。作为一个灵能者，我的直觉告诉我，在这时候稍微插一下手，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现在女士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愕然，旋即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沉下了脸：“时眸鱼的力量是吗？娅妮，你预言到了什么？”
“谈不上预言。相信预言的除了没有格调的邪教头子，便只有拉低人类平均线的低等品了。”娅妮道。
“现在女士”觉得有点受伤。当然，她对这种程度的打击已经习惯了，甚至连基本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只不过，时眸鱼确实能让我看到更多的东西，我给人是把这理解成一种超凡感知。主宰的争端之内，确实又出现了新的变化。而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变化带来的变量，会超越我的预期。”
“你应该也很想看到主宰的诞生吧？”
“如果命运注定会让主宰诞生，我这点小小的干涉，是不会影响最终结果的。”
“……谈命运这种玄学，一定都不像是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了。”
“那就谈谈时间上的因果论吧。这听起来不就很严谨了吗？”
蛇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叹为观止的表情。可这个时候，站在不远处充当雕塑的其中一台纹章机忽然从沉睡之中苏醒了过来，发出了报告声。
“大小姐，W材料已经注入完毕。不过，根据青丘号上终端的预判，有风险。”
娅弥妲点头：“明白了，准备吧。”
现在女士觉得他们口中所谓的“准备”听起来就特别不妙，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唯唯诺诺地开口问了，一定是显得自己输了吧？
……啧，自己不是早就输了吗？
她看向了自己生物学的女儿。明明她已经披上了一套复合的金属纳米防护服，但自己却真的仿佛能看清楚对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笑容。
然后，她便分明地看到，对方向自己伸出手，和自己用力地握了一下：“那么，就此别过了。莉莉，我的成长你没有出现过。可是，下一次人生有了重大变故的时候，我是希望您能出现。呵呵，这是殷切而诚恳的期望。请您务必相信。”
现在女士觉得，自己不管是信还是不信，便又显得自己输了。
她扬了扬眉毛，露出了一个恶意十足的狞笑：“人生的重大变化……哦呵呵呵，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下一次的重大变化又能是什么呢？可是，真到了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到底会是谁呢？你认为自己赢定了吗？”
娅妮放开了对方的手，退后了一步，直接推到了那几台纹章机身边。她发出了明朗的笑声：“都是一样的，莉莉。其实，都是一样的。”
此时此刻，她的笑声中的恶趣味甚至比现在女士都更明显几分。
紧接着，一道冲天而降的光束包裹住了虹蔷薇公主和簇拥着她的纹章机们，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现在女士”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回到近地轨道上的青丘号上了。可是，以她掌握的神秘学和科技知识，也识不出来这道光束的原理。它能瞬间把人送过来，又能把人接走。可它到底是宝具的力量，还是什么黑科技产物，她都说不清楚。
“回见，不孝女。”现在女士向天空中的轨道比了个中指，想了想又摸出手绢扬了扬。只不过，那手绢才挥动了几下，便被高温点燃了。
蛇首望着眼前，那已经被彻底点燃了的青色火焰之海。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身处真正的烈狱之中。
“确实很适合我。可我还不准备死，所以……”
可实际上，她并没有时间思考太久。注意力很快就被更多来自天外的动静索吸引。灰蒙蒙的天际之遥，那混沌而厚实的大气层之外，居然开始闪烁起了斑驳的星光。
那艘伪装成科考船的青丘号，开始了下一轮轨道轰炸了，而且是远远比热核弹头更加猛烈的武器。
现在女士在沉默了数秒钟之后，忽然大声地笑了起来。她笑得捶胸顿足，甚至直接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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