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玩家们应命蜀山第两百六十六章宣府杀人夜雷长夜扶何昌坐到坐塌之上,奉上船中的蜀山煎茶,让他平复一下情绪。何昌似乎在扬州节府压抑太久,这一落泪,犹如拧开了泄洪的闸门,三年多来的愁苦心酸全都被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看着这么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宣锦和宣秀再有多大的怨恨,都不得不暂时放在一边。
何昌这种哭法不太可能是装出来的。这就像是喷射性呕吐,不可能是装吐一个道理。他是真的差一点把眼珠子哭出来。
“何节帅,喝茶喝茶。”雷长夜忙不迭地说。
何昌抓过茶水,牛饮而尽,连茶叶都嚼碎咽下,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
“我并非出身牙将,而是押衙出身。”何昌哑声道。
宣锦和宣秀同时咦了一声。他们自然知道押衙的意义。押衙是指节度使仪仗亲卫,在宣府专属于后院兵,归于左右都押衙管理。
后院兵和牙兵份属两系,牙兵是精锐,而后院兵则属于家将,亲疏有别。
宣家八都兵历经三代之后,开始形成牢固的世袭利益集团,牙兵牙将各有派系,互结姻亲,广为勾连,渐渐有些失控。宣剑鸿为了防备牙兵,很早就开始组建自己的后院兵。
可惜,江南孔武之辈,俱都效力于八都兵,后院兵只能由宣家从本族子弟或者本族救助的孤儿中选拔,始终人丁单薄。
牙兵袭府那一夜,后院兵全数战死,只剩下部将刘嘉瑜带着宣锦宣秀逃出节帅府。刘嘉瑜就是新任的右都押衙将。
何昌若是出身押衙,又是如何混入牙将集团之中的?而且一直以来,何昌都是靠和宣剑鸿唱反调受到牙将拥护,步步高升,最终成为都指挥使。既然身为押衙,当为主分忧,他做出种种恶事,显然是和宣剑鸿彻底决裂,却又哭个什么?
宣锦和宣秀都奇怪地看着他。
“我乃宣帅安插在牙将中的眼线,就是为了在牙将们起反心之时,能够提前预警。就算不能,也要护得他最重视的家人安全。”何昌哑声道。
“一派胡言!”宣秀勃然大怒,“宣府灭门那一夜,你第一个冲入府中,阿爷便是死在你的手中。”
宣锦也对怒目横眉,显然对他的话一分都不相信。
“我本是孤儿,是宠爷当年从河东将我救回抚养。我曾是宣帅练武的陪练,和他交情莫逆,情同手足。后来我任了押衙,本要誓死效力宣家,却被宣帅划去军籍,重做了一份全新的军籍,把我安插进了牙营。”何昌说到这里,苦叹一声。
“唉……”雷长夜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节度使都是苦孩子啊。能够在江南历三代而不衰,宣家的求生欲果然不一般。可惜,在这个大唐幻世,江南注定了是天下大势的起爆点。
“你在牙营步步高升,都是阿爷暗中相助?”宣锦厉声问。
“正是。宣帅故意把好差事派给我完成,我借此屡立大功,受到同僚关照,终于打入了牙将集团,自以为掌控全局,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事实和我与宣帅想象相差甚远。”何昌说到这里,用力一拳砸在小几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宣锦宣秀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讲下去。雷长夜默默思考,心中渐渐有了一点眉目。
“宣府之所以能在江南立足,是得到了光明宗的支持。宠爷一身伏魔功,都是光明顶的嫡传。宣帅的武功也是光明顶一脉。宣家对于光明宗无比依仗信服。但是,光明宗内却出现了分化,掌门一系被几宗宗主架空。他们全都被一个神秘宗门控制。”
何昌说到这里神色惊惧,似乎这个神秘宗门的本领让他由衷恐惧。
“发生了什么?”宣秀忍不住问。
何昌看了他和宣锦一眼,有些犹豫。
“何节帅,事关你的身份清白和宣家命运,此时隐瞒任何细节,都殊为不智。”雷长夜沉声道。
“嗯,我知道。”何昌咬了咬牙,终于闭目开口,“控制光明宗的这位妖人是一位美貌女子,她似乎有一种本领,就是可以轻易让任何人爱上她。”
“哈?”宣锦和宣秀都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在他们看来,情爱一事,乃是最珍贵的自由意志,岂能轻易被人操控。
“情蛊!”雷长夜抿嘴扇动蒲扇,心里默念。看来这位美貌女子必然是夜萝婷。
“此女子不知如何魅惑了宣帅,宣帅虽然平时神志清醒,但是一见到她,立刻神魂颠倒,誓要废了正房妻室,将她迎娶入门,作为原配夫人,共掌八都兵。”何昌颤声说。
“胡说八道。此事我们和阿娘都不知道,你居然能知道!?”宣锦勃然大怒,“阿爷逝者已矣,你竟敢污他身后清白,罪无可恕!”
“此事事关当夜事发真相,若非如此,我宁可一直守口如瓶,直到身死魂消!”何昌厉声说。
“不必再说了,让我现在就宰了这奸贼,替天行道!”宣秀眼睛已经快要滴血了。
“宣师弟,锦儿,冷静一点。我的确知道有这种本事的人。”雷长夜忽然开口。
“大师兄,你……”宣秀对他太过于崇敬,根本说不出质疑的话,但是他的心里更不能认同父亲的晚节不保。
宣锦愤愤然看着雷长夜,显然她对雷长夜的情谊还不足以抵消掉她对父亲的爱。
“这世上,确实有一种情毒,可以让中毒者爱上施毒者指定的任何一人。现在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件事,然后冷静下来,听何节帅继续讲完。”雷长夜柔声道。
“竟有此事!”宣锦和宣秀齐声惊呼。
“这么说宣帅爱上这个蛇蝎女子,并非出于自愿?”何昌急切地问。
“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你道清当年种种,方可坐实我的判断。”雷长夜淡淡地说。
“是。宣帅是经光明宗宗主介绍认得这位神秘女子,一见倾心,虽然知道对不起家中原配夫人,却情难自已,总是和她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后来发展到想要让她嫁入宣家,代他执掌八都兵,他只想要和她双宿双飞,一生一世。”何昌说到这里,仰天长叹,脸上露出痛悔的神情。
“我受宠爷大恩,发誓世代守护宣家。如今看到宣帅竟然要一个外人来执掌宣家的命根子八都兵,我知道是时候发挥我这枚藏在牙将集团棋子的作用。于是,联络了我麾下一批校尉,想要在那一晚乘夜入宣府,趁宣帅不在,将这神秘女子诛杀,断了宣帅的胡思乱想。”何昌神色狞厉地说。
“且慢。你联络了谁?”雷长夜追问。
“我麾下的伍长、旗正之流,都是我带出来的干将,在军中颇有人望。”何昌沉声道。
“其中可有一位姓黄名巢的散虞侯,或者教练使?”雷长夜问。
“黄巢?他当时只是一名牙校,手中并无实权,确是在我麾下做事,不过我没联络他。他并非我的嫡系。”何昌沉声道。
“原来如此。”雷长夜点头。
“当夜我带人杀入宣府,试图找到那神秘女子,却意外发现宣帅就在女子的藏身处,而那名女子却已经消失无踪。”何昌说到这里,狠狠再次一拍小几,显然没有杀到那个女人让他心中遗恨难平。
“宣帅为何会在那里?他跟你说了什么?”雷长夜连忙追问。
“宣帅怒斥了我想要杀那个女子的意图。告诉我真正的大祸并非那个女子,而是牙营。当时的我,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名女子身上,对于身边牙营发生的变化竟然完全没有觉察。”何昌说到这里惭愧地低下头去。
“什么变化?”雷长夜问。
“我身处的牙将集团其实并没有多少反叛之心。因为宣帅对他们加意笼络,粮饷充足。然而,宣帅并不知道,我也疏忽了,那就是基层的牙兵和牙将们一样贪得无厌,宣帅可以喂饱牙将,却喂不饱牙兵。这帮禽兽,早就看着宣府的财帛动心。”何昌双目血红,“可惜,我只顾盯着牙将和那个女人,却没有发现牙营中暗潮涌动。”
“就在我和宣帅谈话之时,我带来的那几个麾下的旗正和伍长竟然冲到府外大声喊杀。一时之间,整个江南大营一片喊杀声,犹如惊涛拍岸,浪潮如雷。”
此时,宣锦和宣秀已经忍不住攥住彼此的手掌,狠狠捏合,指节发青,显然在苦苦忍住回忆当年惨剧的恐惧和心痛。雷长夜关切地看了他们一眼,宣锦回望着他,坚定地点点头,示意她和阿弟还挺得住。
“宣帅跟我说,大错已成,无可挽回,他今夜必定无幸,他令我务必忍辱负重,坚守江南,继续掌控大局,伺机营救他的子女。”何昌说到这里,深深看了宣锦和宣秀一眼。
“但是你杀了阿爷!”宣秀嘶声道。
“宣帅逼我动的手,我若不动手杀他,乱兵入场,我和他都要被乱刃分尸。如此一来,我能活命,他也能落一个全尸。”泪水再次从何昌眼眶中滚滚滑落。他用手按住脸,浑身颤抖。
“呜……”宣秀和宣锦终于没忍住,同时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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