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
轰轰轰轰!
瓦尔基里在极近的距离从浪漫号的舰艏缓缓切出,就像是第一次出海就遇上了海盗的倒霉蛋,慌不择路,自投罗网。
相似的场景今天已经发生了四次,除了第一次被洛林诈计成功,后面三次浪漫号都安稳地等在原地,用难得一见的静止对缓行给予了瓦尔基里最热情的接待。
洛林真的是有苦自知。
他现在没有火炮护体,没有航速加持,连大角度的变向都是能免则免,想在这种条件下反复拉开和敌船的距离,他能做的也只有把劫道的敌船当成岬角,人为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制造障碍。
换而言之,挨一轮毒打,换一时太平。
从前两次的经历来看,这段太平的时间一般会持续五分钟左右,而装填最慢的安妮女王复仇号单次装填也只需要四分钟。
这意味着黑胡子在掌握全面主动的情况下,却选择了相对宽松而有序的集团战法。
他的保守大大出乎了洛林的预料,以至于洛林无法判断究竟是瓦尔基里开场时的表现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让他变得裹足不前,还是他自认为胜局已定,这会就已经开始早早考虑起了胜利成本的管控问题。
不过,┐(′-`)┌
无论黑胡子到底是自轻自贱还是自尊自大,至少在瓦尔基里真正呈现出败相之前,洛林都不需要过多考虑被人强行接舷的问题,这才是最大且最根本的利好消息。
时间还有宽裕,瓦尔基里在现在的状况下也没有太多的准备可做,洛林想了一会,准备亲自去看看炮舱的抢修情况。
进入炮舱一共有四条路。
其一,艏艉楼的层布置与主体舱交错独立,只在最下一层留下了通往底舱的舱门。通过这两道门,水手可以进入底舱,再经由底舱通道一路向上进入炮舱。
其二,主桅前有人力传动的装缷舱口,由上至下连通封闭式上甲板、炮舱、货舱,直达底舱,打开传动的机关也在底舱。
其三,舵轮正前方,封闭式上甲板和后桅中间的舱门是炮舱唯一的露天舱口,进出倒是很方便,就是洛林从前甲板去后甲板不太方便。
第四个舱口位于前桅内侧,就藏在封闭式上甲板进出门不远的地方,不仅进出方便,离洛林现在的位置也不远。
洛林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就近。
他从舱门进入,看到上甲板的凌乱已经被收拾妥当,原有的二十四磅短炮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被收拢的炮车和地上那些将干未干的血痕。
踩着血痕,他下到炮舱,看到三十多根长短不一的炮管像排箫一样被绳缆扎紧在地上,错落、参差,看起来居然有一种奇奇怪怪的美感。
克伦正在离洛林最远的舱尾布置着工作,一见洛林下舱赶忙带着亚查林一道迎上来。
“船长,我正打算去找你。”
洛林眼睛一亮:“调整好了?”
“不可靠的临时措施。”克伦遗憾地说,“但我们现在也没有能力把上下两舱恢复成原样,暂时来说,这是我们能做的唯一有效的措施。”
“想开点……”洛林拍着克伦的胳膊安慰说,“至少,假如一直跟正规海军放对,我们或许永远不会察觉这个隐患。”
“被你安慰之后,我的心情更糟了。”
炮舱的环境很糟糕,克伦绞尽脑汁也只能勉强保下有限几门炮的进退空间,左舷可用火炮剩余三门,右舷五门,封闭甲板的二十四磅全部被做成了配重,一门也没能留下来。
更麻烦的是,这只是炮的空间,开炮还需要弹药和火药,一组组从舱角搬运不现实,提前拉过来,挤占了进退膛的空间也不实际。
克伦准备让亚查林分出几个空箱提前整治弹药,按需求临时摆在炮管上。亚查林很抵触,但除了拿绳索固定住箱子,他一时也提不出更具操作性的意见。
洛林只能继续扮演安慰人的角色。
他告诉亚查林从安全生产的角度来讲,减少开炮次数,提高射击精度能够有效降低事故的发生率,所以亚查林只需要做到一炮一艘,就可以在五枚炮弹内结束战斗。
亚查林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船长,你刚才说什么?一炮一艘,五炮击沉所有敌船,包括那艘安妮女王复仇号?”
洛林心虚的偏开眼睛:“没问题的,你不是百发百中的亚查林嘛……”
“这问题大了!”
“啊!克伦!”亚查林的声音大,洛林的声音比他还大,“所以我的女武神恢复战斗能力了是么?”
“抗浪大约九成,平衡七成,航速八成。”克伦翻看着预算数据,“眼下只剩下校验实效,瓦尔基里需要把速度拉到八节,然后快速降到三节,进行不大于10度转向,只要舰体能够稳定住,在这些配重散架前,我们都能正常操作。”
洛林眯起眼睛:“校验的话,是不是加入炮击效果更好?”
“加入炮击?”克伦和亚查林对视一眼,“难道你打算……”
……
瓦尔基里第一次停止了运动状态,她停在海上,帆装收拢,仅保留艏斜帆与开到一半的艉纵帆,笨拙地开始了原地转向。
哪怕在完好无损的状态下,进行这样的机动也不是瓦尔基里的专长,因为她的长宽比太大,细长的船身在稳定性上远逊于当前世界的主流舰只。
黑胡子举着望镜一言不发。
少顷,塞姆拉斯和扎尼因联袂而至。
黑胡子放下望镜:“塞姆拉斯,你觉得白帜打算干什么?”
“垂死挣扎。”塞姆拉斯冷笑一声,“他的乌龟壳很硬,连安妮女王的三十二磅都不能击穿。但壳就是壳,他的爪子受伤了,壳再硬也保不了他一生平安。”
“照这么说他该逃走才对,为什么要调头,而且还是原地调头?”
“因为他逃不走。”塞姆拉斯自信地回答,“之前半个小时,白帜的旗舰一共只放了六炮,五炮右舷,一炮舰艏,左舷、舰艉一炮未发。”
“白帜不喜欢使用艉炮,因为他是进攻型的战士,座舰鲜少有被人追击的情况。但左舷是我们进攻的重点,一炮不发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左舷瘫痪。”
“我这儿还有一个数据,之前半个小时,瓦尔基里中弹28次,平均航速4节,10度以上大弯5次,满舵弯0。”
“由此可见,白帜瘫痪的范围远远不止左舷,应该是船体稳定性出了大问题,导致炮击、转向、加速都出现了问题。”
“他逃不走。不仅逃不走,就连基本的规避都做不到,只能漂在海上,等着我们一炮炮削弱,直到被击穿击沉为止。”
“所以他要自救。”塞姆拉斯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圈,“今天的风向偏南,完成调头可以更好地切入顺风,尽量提高他突围时的速度。如果我估算不错的话,这个提升大概在2到3节,也就是说白帜的铁甲舰很可能达到7节速度,勉强和我们的速度持平。”
“但是他有可能在交战状态完成调头么?很难!”
“小弧度调头需要的距离太长,被我们打断意图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了让心里的美梦成真,白帜只能选择冒险行事,原地调头!”
塞姆拉斯连用了三个肯定句式,随即就大笑出声。
“团长,白帜的方寸已经乱了!这次愚蠢的行动比自欺欺人更可笑,我们只要封死他的去路,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这场战争,从此成为海盗世界独一无二的英雄!”
“团长,我们赢定了!”
振奋的呼喊,压抑的激动,黑胡子能感受到塞姆拉斯的得意和欣喜,毕竟瓦尔基里的异样最先就是他发现了,洛林被逼到现在这副狗急跳墙的地步,他这个智囊居功至伟。
但黑胡子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种奇怪的直觉,总觉得哪里违和,却又无法准确地表达。
他把头扭向扎尼因。
矮小的影子武士踮着脚抱着栏杆,眉头紧皱。
“团长,我无法反驳塞姆拉斯的话,他之前的判断一直很准确,正是他的智谋让我们转败为胜,占据了全面的优势……”
“但对面是白帜……是那个洛林.德雷克……我只觉得拦网的时候,安妮女王复仇号最好不要过度接近瓦尔基里。”
“洛林.德雷克从没有真正惊惶无措的时候,哪怕在圣卡洛斯,我们也没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给自己留点余地吧……万一此前的一切都是他处心积虑的陷阱,至少我们还能有选择,不至于一败涂地。”
“团长,这是我唯一的建议。”
说完,扎尼因闭上嘴。
作为黑胡子在智谋上最倚重的两个人,他和塞姆拉斯都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虽说立场截然不同,但也没有了继续争辩下去的理由。
黑胡子会有自己的判断,海盗团的每个干部都知道,自己的王一直是个独裁的人。
黑胡子重新举起望镜,看着远处瓦尔基里调头的狼狈样,静静地看,一言不发。
一直等调头完成,横帆升起,他终于下令。
“各舰执行包夹战术,炮击之后对瓦尔基里强行接舷。”
“塞姆拉斯,阵型的部分你去做,记得把安妮女王复仇号放在左舷的外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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