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被彻底阻塞。
车子再也无法向前行驶。
这时候,跟陈皮并排的那辆白色雪铁龙,胡子大叔的副驾驶位置上,一位中年妇女,忽然开始剧烈的挣脱安全带,车窗刚好是落下来的,能看出来,中年妇女的神情非常激动:“小乐是呼唤我。”
“你听到了吗?”
“我们的孩子在呼唤我。”
“去那里可以摆脱世俗的束缚。”
“我要下车,快让我下车,我要追求自由。”
中年妇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胡子大叔满头大汗,眼看着已经无力再控制。
陈皮皱着眉下车,弯下腰朝车里望了一眼:“大叔,需要帮忙吗?”
中年妇女根本没有看陈皮,嘴里一直在呼喊着:“我要下车,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
胡子大叔满脸的抱歉,然后对着陈皮说:“小陈,帮帮叔儿。”
啪!
基本上就是胡子大叔说话的同时,陈皮一个手刀就砸在中年妇女的脖颈间,晕过去就不会再折腾了。
可即便是晕过去了,这中年妇女的身子骨依旧是不时抖动一下,就跟触电了一般。
“大叔,这可不是办法。”陈皮指了指副驾驶。
“我知道,我知道,哎,造孽啊……”胡子大叔长叹一口气,原来他的儿子小乐,高考前因为压力过大,约着同学偷偷跑进了白雾树海,一去不复返,而胡子大叔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就是从那时候查起的。
痛而不言。
笑而不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通往凤尾雪山的路彻底瘫痪了。
别无他法,只能下车步行,陈皮战力值1700+,苏柔柔有早茶护体,穿的又跟棕熊似的,抵御些许严寒并不是问题。
雪越下越大。
手机上的定位显示,这里距离凤尾雪山还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开车很快,步行却需要一些时间跟体力。而且,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想多快就能走多快,前后都是人流。
说实话。
陈皮是很意外的。
难道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已经大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放眼望去。
全都是活不下去想自杀的?
未免有些夸张了吧。
因为不信邪。
所以,陈皮还真就四处询问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只要心中没有自我毁灭的念头,就不会听到那座山的呼唤,就不会被蛊惑。这条路上,也不是全都来自杀的,三分之一的比例吧。
脚下是稍稍有些厚的积雪。
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很松软。
路边那些没有被蛊惑的人,全部都是满脸的困惑、惊悚与好奇,很多人都拿出手机来录像。
记录远方那根黑白两色的光柱。
记录眼前这群行尸走肉的人流。
陈皮拉着苏柔柔的手,夹在人流当中,慢悠悠的朝前走,无非就是两万步,走就是了。在车里等着,那才是真的找死,现在天色大亮,车里也有汽油可以提供暖风,等天色暗下来,气温再降低,暖风消失,分分钟冻死你。
几千几万辆车瘫在路上。
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清理好。
车主都准备自杀了,谁还会管这些车啊。
一路无言。
半个小时之后。
头顶传来轰鸣,两架军用直升机,飞驰而过。
看来已经惊动高层了,不惊动不行啊,如此大的动静,换做谁都要探查一番,不然这觉肯定都睡不安稳。
轰!
陈皮刚想着本地诡秘调查局的执行力,可以啊,够快的。
然后。
耳边就传来一声巨响,两架军用直升机,连凤尾雪山的影子都没飞到呢,直接就坠在路边。视线之内并没有发现任何攻击的痕迹,但是这两架直升机却像是突然不受控制一般,坠机了。
路边升腾起数米高的火焰。
几个火人从飞机里钻出来,其中有一个人似乎还会异能,竟然尝试着逃离坠机现场。然后第二声爆炸响起,这人直接就被气浪炸到了半空之中,重重的摔在地面之上,火焰紧接着就吞噬了他的身体。
陈皮注意到,路边行走的人,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有一部分人,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爆炸声,依旧我行我素的前行。
而另外一部分人,微微停步,跟陈皮一样,观察了几眼路边的状况。
“有人被蛊惑,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有人则没有被蛊惑,是自愿的?”一切越来越诡异了。
凤尾雪山的黑白光柱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逐渐消失不见了,但山顶的黑云却丝毫不见消散的意思。
雪。
越下越大。
一个小女孩忽然从陈皮身旁经过,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旁边也无人陪伴。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自杀倾向?是学业压力太大?还是留守儿童啊!”陈皮感叹了一句。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刚刚走过去的小女孩,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盯着陈皮看了看,然后用很成熟的语言说道:“我并没有自杀倾向,我跟这些人不一样,我是去追回自由的。”
追回自由?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陈皮指了指凤尾雪山:“那里很危险,去了就再没有自由了,你可能被骗了,快点回家吧。”
小女孩鄙视的瞪了陈皮一眼:“你不懂。”
停顿片刻。
小女孩问陈皮:“你会笑吗?”
这不废话吗。
“当然会了。”陈皮随口回答。
“那你会哭吗?”小女孩又问。
“会啊。”陈哦回答。
“可我不会,所以,你很自由,我很受束缚。”小女孩耸耸肩。
不会哭?
不会笑?
很束缚?
陈皮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小女孩要表达什么意思。
大概是并肩前行实在是无聊了,小女孩就自言自语的解释起来:“我将微笑跟哭泣卖掉,换来了美丽和智慧。”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精致无暇的娇嫩脸蛋,又点了点自己的脑瓜:“我非常漂亮,我非常聪明,我精通十种语言,我十三岁就拿到了全国奥数一等奖。但是,我不自由,不快乐,我想找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换回我的微笑和哭泣。”
“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指引我,去那座山里,能见到他。所以,我就来了,我来,并不是来自杀,我是来追求内心的自由。”
“对了,我叫宁小萌,你们可以喊我宁宁或者小萌,很高兴认识你们。”宁小萌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孩子,她猜测陈皮是个高手,值得交往,甚至有机会帮助她实现愿望。
听完宁小萌的介绍,反正陈皮是无语了。
……
……
星座是意识,面包是物质。
反正心跟思想,肯定没有人愿意交换,换掉之后就不是自己了,但是美貌与智慧却是人人渴求而不可得的。
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大家面前,用微笑跟哭泣交换美貌与智慧,相信很多人都会愿意交换,并且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感觉大赚特赚,交易实在太划算。
绝对不亏。
一路同行,宁小萌告诉陈皮,她最初也是这个想法,然而结果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自从得到美貌与智慧之后,她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更是突飞猛进,直接狂飙到全校第一名,成为名副其实的学神。
学习好,长得又漂亮,自然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家人、老师、同学。所有人都开始变换着花样取悦她,她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多,她的家人开始频繁的带着她出没各种社交场合,就连学校的老师都喜欢带着她出去演讲授课。
陈皮边走边说:“这不是挺好的吗?”
宁小萌沉默片刻之后,摇摇头:“并不好。”
因为她不会微笑啊。
有一次。
宁小萌去卫生间,就清清楚楚的听到外面的同学在议论她:“宁小萌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些,成绩好些吗,牛什么牛。整天板着个脸,实在太傲慢了,谁都瞧不上,就觉得自己最厉害,我都没见过她笑。”
“她让我觉得恶心!”另外一个同学说道。
“我不喜欢跟她待在一起,感觉特别冷,非常的难受。”
“她太高傲了,像住在冰块里的公主,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们以后都不跟她一起玩儿啊。”
“同意。”
“同意。”
宁小萌抬起头看着陈皮,面无表情的说道:“从那一天起,我就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人,然后我发现,大家当着我的面是彬彬有礼,背地里却都在咒骂我。我努力让自己咧开嘴,但是根本笑不出来,我的微笑已经用来交换美貌了。”
“难道就没有人喜欢不笑的女孩?”陈皮觉得,总有例外吧。
宁小萌吐出一口气:“有啊,后来我找到了一个男孩,他喜欢安安静静不笑的我。因为他特别喜欢微笑,他说,有他来笑就好了,我只负责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就可以。”
“这不是挺好吗?”
宁小萌点点头:“最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很珍惜这份感情,我想好好的恋爱。”
似乎是在回忆,宁小萌眼眸里都是软软的光:“你知道的,我用哭泣换来了智慧,我的成绩很好,非常好,我的学习能力也很棒。但是,他却很普通,为了弥补这份差距,他对我很好,特别的体贴,在每一个节日、纪念日都会精心设计一次浪漫时刻。”
宁小萌指了指自己的心:“说实话,每一次我都很感动,非常感动,可我表达不出来啊,我总不能冷冰冰的说一句,我很感动吧,没有人会相信的。”
宁小萌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如果我可以流泪的话,那他一定会相信,相信我确实是被感动到了。可是,没有,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后来他就说我不喜欢他,他努力再多,准备的再好,都无法感动到我,无法暖热我冰冷的心。”
“他形容我的心,用了两个字,冰冷。”
宁小萌面无表情的阐述:“当时我特别伤心,心痛的厉害,可即使是痛彻心扉的时候,我依旧是一滴泪都无法流出来,依旧是面无表情。”
“讽刺吧。”
“我被打上了标签,毫无感情的冰山少女。”
“虽然我得到了美貌与智慧,但是我变得不快乐,不自由,我的心受到了束缚,我不再想要美貌和智慧了,我受够了,我要换回我的微笑和哭泣。”
落雪。
自天穹深处飘落下来,落在宁小萌的睫毛上,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搭配上她精致的容貌,可以说是我见犹怜。
但是。
陈皮看到的却只有痛苦和绝望。
“又是戴面具的死物吗?”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难道也是从黄泉地狱爬出来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交易呢?”陈皮望着凤尾雪山,喃喃自语。
宁小萌用哭和笑换来了美貌和智慧,李木偶用任劳任怨的杀人工作,换来了虚无缥缈的永生承诺。
这些到底都意味着什么呢?
“我曾经在一本野史中看到过,说这鸾市的凤尾雪山,山口位置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你说那些拥有神秘力量的人,会不会是从那里出来的呢?”宁小萌沉声问道。
“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陈皮微微一愣,大脑飞速运转,按照仙界直播间的说法,黄泉地狱确实破了一道口子,难道那口子就在这凤尾雪山里?
那遗迹是怎么回事呢?
被早茶灭掉的黑衣小男孩,临死前明明说的是‘遗迹’,还说了‘蛇殿’。
脑壳疼。
车到山前必有路。
陈皮发现自己还是不习惯动脑子啊,真的是累。
大约走出去十几公里,雪下的就已经非常大了,雪花大团大团的从天上砸下来,地面的积雪足足盖过了膝盖。
陈皮跟苏柔柔还能坚持着往前走,宁小萌却已经浑身颤抖,被冻得快要晕过去。
此时此刻。
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
三人都需要休息,就算战力值可以保暖,但也不能当饭吃啊。
虽说凤尾雪山近在眼前,可现在勉强进山,其实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陈皮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破解白雾树海的秘密。那些被蛊惑的人流,冒着雪都要往前走,人家那是去自杀的,难道陈皮也要跟着自杀?
巍峨高耸的凤尾雪山越来越近。
周边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旅店酒馆,小巧玲珑,古色古香,地域风情非常浓重,中西结合,什么都有。
人流中那些没有被蛊惑控制的,打着自己小心思的人,开始逐渐走进这些旅店休息。陈皮也跟着选了一家和风小店,宁小萌很自然的跟在陈皮身后,一点都不客气,摆明了是要抱大腿。
虽然这位小姑娘根本就没有见过陈皮出手,可能这就是用微笑跟哭泣换来的智慧,起了作用吧。
进店之前,陈皮没来由想发个朋友圈,总感觉此行甚是凶险,不纪念一下,万一挂掉多尴尬。
哒哒哒敲了整整一个长句:“这将是最好的时代,也将是最坏的时代,好到咸鱼一夜能翻身,坏到翻过去之后,发现自己还是一条咸鱼,胖爷不要做咸鱼,胖爷要奥利给,来来来,都来给朕点个赞。”
加载中……
信号极差。
朋友圈都发不出去。
不重要了,总有加完的时候,陈皮将手机扔进裤兜里,抬腿走进小店。
小店名叫水庵屋町。
店面不大,内里的布置却非常温馨。
积雪虽然已经堆到接近半米的厚度,但是屋内却温暖如春,应该是安置了很精巧的取暖设备。
天色尚早。
凤尾雪山头顶的阴云却越聚越厚,仿佛要整个吞噬掉大山。
水庵屋町的老板是一位很有味道的年轻少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亲自帮陈皮几位安排好住处。
陈皮跟苏柔柔一个屋,宁小萌本来也可以开一个屋,但是小女孩却坚持要跟陈皮在一起。
反正只是稍做休整,并不是真的睡觉,三个人就三个人。
气温开始骤降。
一路步行走过来,陈皮还真有些饿了,看完房间,直接就让老板娘上饭,可是因为大雪封山,店里的食材似乎并不齐全,老板娘说:“厨房里只剩下一些墨鱼跟鲜虾,可以做天妇罗,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的习惯。”
陈皮直接做主:“有天妇罗吃,那再好不过了,麻烦您多做一些,我饭量比较大。”
老板娘浅浅一笑:“自然是要让客人吃饱的。”
老板娘刚刚转身,陈皮忽然又叫住对方:“请问您有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啊,我们可以买,多少钱您说了算,我妹妹穿的太少了。”
陈皮指了指宁小萌,小女孩虽然看着面相冰冷,其实很对他的脾气,相处起来并不讨厌,所以陈皮很快就将她看作是自己人。
老板娘微微皱眉,似乎是在审视宁小萌的身材,然后点了点头:“我可以找一下,但款式没办法跟你们年轻人身上的衣服比。”
陈皮摆摆手:“款式不重要,暖和就行。”
苏柔柔跟宁小萌,直接进到屋子里取暖,陈皮则是走到门口,抽着烟遥望远山:“这场雪真特么邪门。”
山风拂面。
空中的雪花被风带进厅堂,甚至还夹杂着几朵通红的凤凰花。
凤尾雪山中的凤凰木随处可见,有凤凰花,不足为奇。
真的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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