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逃返回长安的房知温气恼怨恨,他本来以为就算朝廷问责追究,也不过会将自己贬职查办。
而除了他以外,其余几路袍泽却接连建功报捷,这也让房知温倍感丢人现眼。他满心怨毒的恨意,仍在盘算着自己终究还是魏朝的官,待回鹘族类只得归顺降从之后,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势必要伺机凌虐掠杀,这才能泄心中无穷的怨恨!
然而一队军健闯入府邸,立刻将他五花大绑的给擒住。又听传旨官员宣读要将其押解至山丹城处斩...房知温如遭雷殛,旋即拼命挣扎的叫起了撞天屈,直呼自己忠心赤胆为魏朝效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为大义奉旨征讨甘州回鹘,即便不慎战败,任责任骂,但也是罪不至死......
可是李天衢朱笔御批,亲自下达的诏书,长安方面军旅又怎敢抗旨不遵?
何况房知温秉性贪婪残暴,功利心又极重,按正史轨迹,就连设伏兵杀害奉旨取代自己主将地位的同袍那等恶行都做得出来。在同一处军司任职,可不似汴京殿前司那边不知房知温的为人底细,所以他与不少同僚的关系也说不上如何和睦......
又是陛下下旨要治你死罪,那么谁还会出头保你?
所以房知温叫屈反抗,那些擒执住他的军健按所部上官的吩咐,便立刻又是一通棍棒招呼下去。房知温当即被打得头破血流,晕死了过去,他家眷妻儿,得了笔长安府署发付的钱粮,便被勒令出府另谋生路;官邸中仆役使女也被遣散,房知温名下的房产、家财,也尽由长安留守司收缴充公。
至于房知温本人被押上囚车,便直接送往山丹城去挨那兜头一刀。
做为被征服的一方,本来也注定无法再去讨算族人被胜利者屠戮虐杀的血债。可是魏朝把屠杀残害甘州回鹘族民最为凶狠的房知温押解至山丹城,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伏诛处斩,这也着实出乎药罗葛仁美与回鹘归降臣民的意料之外。
直到房知温抵至山丹城,他口中塞着快发馊的抹布,被反剪住双臂,即刻便被押解至市集当中。一员砍惯了人头的军汉绰着把鬼头刀踱步上前,伸脚死死踩住房知温的后背。他又往掌心唾了口吐沫,便抡起大刀,朝着横在下面的脖颈狠狠劈落。
鬼头刀轻易的剁开脖颈,房知温的人头便骨溜溜的滚落到一旁去,无头体腔内喷射出来的鲜血染红一片地面,死尸猛的又抽搐了几下,便再没半点动静......
一时间,山丹城内集市间鸦雀无声。李天衢要下旨处斩房知温的用意,其一也自然是为了杀鸡儆猴,敲打其他各路统军主将,也莫要以为天高皇帝远,便阳奉阴违,徇私罔顾军法...尤其是因一己私利、枉杀良善而拖累战局,罪加三等,以往再是劳苦功高,也照样要掉脑袋。
而势必要将房知温押到山丹城处斩,李天衢另外还有个理由,也是要向药罗葛仁美以及甘州回鹘明确表态:
以往河西诸部混杂,而族裔之间也难免会有隔阂,相互敌视仇视。可是如今你们若是诚心归顺,那么便是我大魏子民,也合当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回鹘人的身份便剥削欺压。
而在场旁观回鹘族民当中,隐隐的也有人发出欢呼之声。药罗葛仁美也都看在眼里,也意识到魏朝如若一直国力强盛,并且当真能对待诸族各部一视同仁...那么诸部回鹘逐渐接受魏朝治下百姓的身份,他药罗葛家也不可能于河西再度称王了......
甘州回鹘既已归顺降服,刘鄩也放还了先前擒执住的药罗葛狄银,乃至众多回鹘俘虏。而垂头丧气的药罗葛狄银与自家族兄弟再度重逢,也不禁黯然道:
“我不敌魏人,兵败被擒,我甘州回鹘只得降伏归附,也实在愧对兄长......”
药罗葛仁美上前拍了拍他兄弟的肩膀,便喟声叹道:
“人还活着,没有枉折性命便好,败了便是败了,你也终究难以挽回局势。罢了,先前我药罗葛家舍不得可汗之位,更不肯归附献地,可终日惶惶而不能自安,如今不必再争了,倒也是无事一身轻...即便我等不再是甘州的主人,可这对我回鹘族民而言,或许也未尝不是好事......”
即便城破在即,方才投降归顺。可药罗葛仁美好歹也是主动打出降旗,所以即便不能再以可汗的身份统治甘州,起码还能确保家门衣食无忧、世代富贵。
药罗葛仁美与其族亲家眷,也乖乖的按着魏朝的安排,举家迁至长安,得赐封官邸园地,领了个闲职得享爵禄。再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甘州回鹘降将降臣,也仍有可能受朝廷擢升提拔,并被委以重任。
至于药罗葛仁美的族弟阿咄欲,也完全遵照魏朝的安排,从回鹘降军中择选三千精锐,转迁赶赴至汴京,组建为回鹘直,而被编入殿前司诸直禁军当中。
而长安留守司调派官员,着手重新整理户籍,转迁安置甘州境内诸部回鹘族民之际。北面也已有一路大军刚刚启程,浩浩荡荡的往凉州、甘州的方向杀去,然而在行军途中,才收到了甘州回鹘君臣已归顺于魏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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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以东,位于庆州治下的一处郊野。
一支规模大概有五六万人的军队就地整歇,这路军旅下辖各自部曲,也多有生得龙精虎猛,一看便知是久经杀阵的悍将精兵,行伍间透着股肃杀之气,让人望之也会感觉到心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然而连番有快马传来急报之后,这支军队只得就地整歇,大批将官兵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言语中也多透着股躁急与懊恼......
而位于军阵前列,却是河东先主李克用膝下众多亲儿义子当中,曾最早与魏帝李天衢相识的李存璋。当年尚还是军中青壮将才,可时过境迁,如今的李存璋也已是满面沧桑,而显出几分老态......
做为河东军中的老资历,又是自己义父临终托孤的重臣之一。本来这些年来李存璋已主要司掌军政事务,而极少领兵出战。
可是义父所收的众多义儿...李嗣昭、李存进相继阵亡;李嗣本、李存贤分掌振武、卢龙二镇,提防北面的契丹人;李嗣源、李嗣恩也要与周德威、史建瑭等将领秣兵历马,准备与河朔方面的魏军再度交战...后唐调遣诸将各领一方兵马,现在却也到了不得已还要由李存璋出山,坐镇延安府统领陕北诸州兵马,而与魏朝长安、河西方面的敌军僵持抗衡的地步。
而此刻李存璋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默然良久,忽的恨声说道:
“自问已是尽快协助党项诸部,讨灭定难军叛臣。可如今再发兵杀往甘州,到底却还是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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